他抱着手裡才剝好皮的橘子，噔噔噔地跑到了打人跟前，掰開一半遞到葉芸面前。

　　“芸姨，吃。
”

　　小手才跟橘子一樣大，遞到葉芸跟前，眼裡帶着一絲希冀的光芒。

　　葉芸内心微暖，接下他遞過來的橘子，勾唇笑道：“謝謝小海，我們小海剛剛說的聽得懂是什麼啊？
”

　　小海扭頭往門口望了一眼。

　　門口已經沒了人影。

　　許是荀向斌摔了一跤之後，自知被裡面的葉芸和秦铮發現，早就一瘸一拐地離開。

　　小海盯着空蕩蕩的門口望了兩秒，落寞地垂下了腦袋。

　　“我娘說了，我爸爸叫荀向斌，我叫羅家海，我娘是羅秀娟。
”他擡起了小腦袋，認認真真地瞧着葉芸。

　　這麼小年紀的孩子，卻能記得住這麼多信息，可見羅秀娟之前一直在他耳邊教導。

　　“我們小海還懂什麼呀？
”

　　“剛剛那個，昨天我聽到你喊他了，他是不是……”

　　說到這，他不敢再說，忽閃着睫毛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瞧着葉芸，害怕聽到答案。

　　無論是什麼答案，他仿佛都害怕，但還是勇敢地問出了口。

　　葉芸心情些微複雜，摸了摸小海的腦袋，扯了扯嘴角道：“阿姨暫時也不知道呢，但是，有了結果的話，阿姨會第一時間告訴你，好不好？
”

　　小海重重點頭，“好。
”

　　來城裡生活着一段時間，洗刷去了他身上一些乖戾，葉芸說什麼他便聽什麼。

　　葉芸嗯了聲，讓他去和東東玩。

　　小海卻是認真地指了指她手裡的橘子，稚嫩嗓音道：“芸姨，記得吃。
”

　　“好。
”

　　見葉芸應下，小海才心滿意足地離開，拉着東東去找秦铮一起堆雪人。

　　陳振興一臉震驚。

　　他沒想到小海真的懂這些事，這麼小的一個小孩，竟然還推測出了門口那個人就是他親爹。

　　“你以為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其實一個個啊，心裡面門兒清。
”

　　葉芸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跟陳振興說着話，望了眼又堆起雪人的小海，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

　　陳振興也愣了下。

　　葉芸在看着小海的同時，他也在看着東東，心想東東是不是對什麼都知道呢？

　　甚至，東東比小海還大幾歲。

　　在心智上，東東應該比小海懂得更多，小海都能看得懂這麼多東西，那東東呢？

　　東東是否知道，他的母親是何等的不堪？

　　又是否知道，他的父親，親手把他的母親送進了監獄……

　　氣氛突然沉重了起來。

　　陳振興低下腦袋，一言不發地喝起了手裡的茶水，隻覺舌尖苦澀。

　　“對了，荀向斌現在是什麼情況？
結了婚，生了孩子？
”

　　……

　　原本，葉芸以為荀向斌來過一次就夠，沒想到接下來的幾天她都在廠門口看到了荀向斌的身影。

　　門衛也跟她彙報：

　　“這個人很奇怪，來了不說話，就擱門口往廠裡瞅。
”

　　“要不是看他都是待一兩分鐘就走，沒有什麼危險，我就真喊人把他弄走了！
”

　　葉芸不置可否。

　　在荀向斌又一次出現在廠門口的時候，葉芸剛好要出去辦事兒，和他碰個正着。

　　荀向斌一臉尴尬，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會出現在這裡，伸手胡亂動了半天，咧嘴一笑，之憋出來一句：“葉廠長，您要出去啊！
”

　　葉芸：……

　　“你在這幹嘛呢？
”說話時，她看了看門衛室裡的時間。

　　五點半多。

　　這幾天荀向斌出現的時間不是早上不到八點，就是晚上五點半多，可見他是上下班的功夫過來瞅一眼。

　　荀向斌似乎被她問住，撓了撓後腦勺，磕磕絆絆了兩三秒，才道：“我……我想過來看看老貓，他們現在還好嗎？
”

　　“挺好的。
”

　　“那……”

　　“你要進去看看嗎？
”

　　“不不不，這就不用了。
”

　　荀向斌連忙擺擺手，眼神卻還控制不住地往廠裡面瞄。

　　葉芸微微一笑，“你要是真想念貓的話，大可進去看一看，或者說，你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

　　“葉廠長……”

　　荀向斌聽她這麼說，也正經了神色道：“就是……前兩天跟在您身邊的孩子，最近怎麼沒見着了？
”

　　哦……

　　葉芸佯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兩手一攤：“小孩子要上學的，制衣廠離學校比較遠，我就把他起寄養在朋友家了。
”

　　說完，她也不多說其他的，笑盈盈地瞧着荀向斌。

　　荀向斌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他還以為那小孩兒回鄉下了。

　　“荀先生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如果沒有的話，我要出去辦事了。
”

　　荀向斌立即搖頭，“沒有了。
”

　　葉芸臉色不禁微微一冷，接近逼問：“真的沒有了嗎？
”

　　“……”

　　荀向斌敏銳地察覺出了她臉色中的不對勁，張了張嘴，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葉廠長，我不知道您的意思……”

　　“我原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想着那一晚我已經把話說的夠明白了，你第二天也一直在外面盯着小海看，應該是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而你這幾天一直在外面徘徊，也映證了我的猜測，你知道小海是你的兒子，對吧？
”

　　荀向斌臉色一白。

　　即使心裡面有猜測，但親耳聽見葉芸說出真相，他一時之間還不能接受。

　　葉芸眼底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嘲諷，嗤了聲，“可我沒想到，你竟然沒有承認的勇氣，事到如今，我這麼直面地問你，你竟然都不敢跟我說出絲毫。
”

　　荀向斌的嘴巴動了動。

　　好半晌，他似乎才消化了自己的情緒，嗫喏地道：“小、小娟……現在在哪兒。
”

　　“她死了。
”

　　葉芸輕聲道。

　　什麼？
！

　　荀向斌的臉色驟然間煞白如紙，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瞪着葉芸。

　　“你、你說什麼……”

　　葉芸面不改色。

　　“我說她死了。
”

　　仿佛在叙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她語氣平靜：“你離開之後，羅秀娟發現懷孕，你應該知道未婚先孕的下場吧？
”

　　“起初，她家裡需要一份香火，準許她生下了小海。
”

　　“可後來，她哥嫂也有了自己的小孩，她和小海就變成了恥辱，兩個人被家裡人趕出家門，隻能四處讨飯，流浪。
”

　　“今年入秋，他們母子兩人得了風寒，病倒在我的家門口。
”

　　“小海救回來了。
”

　　“至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