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楊青林屁股上就多了一個灰蒙蒙的大腳印子。

　　人也栽進了店鋪裡。

　　不等他找誰踹他的，一口吐沫星子噴到他臉上：“呸！
一個小偷也好意思說别人坑錢！
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白雲制衣廠！
有本事你也這麼幹啊！
你家衣服爛成啥樣了心裡沒點數？
”

　　“他娘的退錢！
”

　　數人聲聲，問候祖宗，楊青林家的香火幾輩子估計都沒有這麼旺過，楊青林敢怒不敢言，面前烏泱泱人群大有不退錢就把他暴揍一頓的架勢。

　　他咬着牙，隻能不甘心地讓售貨員打開了錢櫃子。

　　可惜鋪子裡的錢遠遠不夠當前退的，楊青林又在衆人的威逼下心不甘情不願地給廠裡打了電話，讓人快馬加鞭送錢來。

　　收到退款的人扭頭就去了葉芸的店裡，喜氣洋洋買走了襯衫。

　　陳振興負責收錢，一手遞出去贈送的毛巾，一手收錢，高興得呲着大牙直樂，牙花子又收不回去了。

　　對面楊青林的牙花子也收不回去。

　　恨的。

　　他盯着陳振興收下一份又一份的衣服錢，恨得牙齒咬了又咬。

　　“看什麼呢！
給錢！
”

　　一個壯漢猛地把七分褲扔在櫃台上，兇悍地盯着他。

　　楊青林不敢得罪，連忙強撐着和氣的表情笑呵呵地把手裡的票子遞過去，“給……”

　　“哼！
下輩子注意點！
”

　　壯漢一臉不屑地威脅完，扭頭就笑呵呵地進了葉芸店裡。

　　拿衣服，給錢。

　　一氣呵成。

　　“嘿嘿，正愁不知道給未來媳婦兒買啥賠罪呢，這下她應該能忘記我的大紅褲衩兒了吧？
”

　　大哥說完美滋滋地走了。

　　臨走之前還瞪了眼楊青林，那惡狠狠的眼神仿佛在說：我到嘴的媳婦兒要是跑了那你可要遭罪喽！

　　楊青林很明顯打了個哆嗦。

　　雖然他是制衣廠的廠長，但他也隻能管管制衣廠的人，在這些群衆面前，他管不着人家，甚至還要因為人家是顧客而笑臉相迎，不然人家會寫他的舉報信啊！

　　葉芸忍不住樂了。

　　看着楊青林吃癟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她終于松了口氣。

　　大哥的新媳婦兒會不會忘記紅褲衩兒不知道，但是，楊青林估計永遠都不會忘了這麼精彩的一天。

　　這一天注定會成為他一生之敵！

　　帶來的襯衫不一會兒便去掉了大半，有之前的造勢，從青山店鋪出來的人幾乎八成都進了葉芸的店。

　　陳振興收錢收到了熱淚盈眶。

　　“錢！
都是錢！
”他激動地握着手裡一大把毛票，不知道有多久沒見過這麼多票子了。

　　很快襯衫就要賣光見底。

　　今天葉芸隻讓菊姐帶了一百件衣服過來，能賣的這麼快讓她也沒有想到，臨時讓菊姐騎着陳振興的三輪車再去取一百件。

　　随着前來青山店鋪退錢的人越來越多，湧進她店的人也越來越多。

　　菊姐重新取來的一百件也很快被哄搶，屬實是價格便宜，性價比太高，還送毛巾，抓住了人們愛占小便宜的心理。

　　更重要的是，葉芸明确告知了隻有第一天半價送毛巾。

　　往後可就沒了。

　　後來菊姐又跑了一趟，把做好的貨都帶了過來。

　　廢話，有錢不賺是傻子！

　　更何況他們現在重新開業，就是要趁着這個勁兒起來。

　　還有便是楊青林。

　　一旦修改好的衣服流入市場，楊青林很快就會進行拆解，她的動作若是不快，等楊青林做出來盜版，那她和陳振興就無路可走了。

　　這一忙，忙到了天黑。

　　做好的六七百件衣服，竟然隻剩下零散幾件，讓葉芸深深地驚訝了一回。

　　然後，她見到了又哭又笑的陳振興。

　　陳振興雙手顫抖，一邊數錢一邊精神不太穩定地流着激動的淚水道：“哈哈哈……有錢了，有錢了！
老子再也不用吃沒錢的苦了！
啊哈哈哈！
”

　　菊姐兩人默默遠離了她。

　　“走，吃飯去！
”

　　葉芸一揮手，帶着菊姐兩人還有不停抹眼淚的陳振興離開了百貨商場。

　　而對面的青山店鋪一片蕭瑟。

　　天黑了，來退錢的人也少了，被數人踐踏甚至打砸過的店鋪此刻格外破敗冷清。

　　楊青林還坐在櫃台前。

　　望着葉芸帶人離開的背影，他死死盯着，良久，忽地抄起旁邊的座機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座機在地上四分五裂，吓得幾個店員不敢吭聲。

　　劉婉面色淡然地站在楊青林身後，一聲未吭，但臉上再也看不見之前的懦弱，一開口音色淡淡：“廠長，回去嗎？
”

　　“回去？
”

　　楊青林咬牙切齒，惡狠狠地擡頭看向了她。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掐住劉婉的脖子，轉身把劉婉按在桌子上，“說！
你為什麼要退錢！
”

　　“廠長——”

　　“劉秘書！
”

　　兩名店員吓得失聲尖叫，卻又不敢上前幫忙。

　　劉婉被掐的臉色通紅，卻沒有像以往一樣求饒，硬是從嘴裡擠出有條不紊的話：“不退錢的話……您今天、還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裡……”

　　“哼！
”

　　楊青林也知道是這麼個道理，一把重重地甩開了她。

　　劉婉立即站起身，忍不住咳了幾聲，因缺氧而窒息的通紅臉色也漸漸恢複了正常。

　　楊青林卻盯住了他。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楊青林望着劉婉，眯起的雙眼中劃過一抹陰險，陰森咬牙道：“我忽然找到辦法了。
”

　　劉婉揉着脖頸的動作一頓。

　　她勾唇一笑，不着痕迹地問道：“您有什麼好辦法了？
”

　　“呵。
”楊青林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似的，和藹地摸了摸劉婉的臉，放緩了嗓音說：“小婉，我要你去白雲制衣廠幹一段時間，你覺得怎麼樣？
”

　　“……”

　　劉婉愕然。

　　望了眼楊青林撫摸她臉頰的手，她眼底劃過一抹厭惡，看着楊青林的目光中也多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冷意。

　　……

　　自打白雲制衣廠重新開業之後，葉芸便一下子陷入了忙碌。

　　上午，踩縫紉機。

　　下午，踩縫紉機。

　　就連吃完晚飯也得回去加班繼續踩縫紉機。

　　一連幾天都在踩縫紉機！

　　庫房裡還有好幾種老款式，葉芸如法炮制進行修改，再讓菊姐等人做出，挂到商場去賣。

　　商場的店鋪由起初的半價改為無論什麼款式全場八塊一件，毛巾照送，初衷是為了快速清掉庫存給廠裡回血，結果沒想到八塊錢也有許多人買，生意爆滿，每天供不應求。

　　幾人隻好加班加點踩縫紉機。

　　後面實在熬不過來，兵哥也來幫忙，結果一個大男人硬生生熬了兩個通宵直接熬哭了。

　　“娘啊！
救救我吧！
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踩縫紉機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