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笑容格外明媚，襯得她那張面黃肌瘦的小臉也格外好看，渲染得他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扯出一抹笑。

　　他當時想，怎麼會有人那麼傻，别人一點點示好就高興成那樣？

　　可惜他不知道小姑娘是被孤立的，也不知道被孤立的小姑娘心裡有多麼地渴望交到朋友，像其他姑娘家那般可以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地結伴上下學。

　　反正就是。

　　那天姑娘家眼中迸發出的欣喜與激動，點燃了他的心。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

　　陽光明媚，少女笑容嫣然，明眸皓齒，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美好的畫面，一直瞧着失了神，連人帶二八大杠一頭栽進了溝裡。

　　當然，這些就不必說了。

　　“反正那天我看你挺高興，我也挺高興的。
”

　　秦铮眼底漾開一層笑意，又補一句：“大家都挺高興。
”

　　葉芸，“……”

　　她竟然不知道這回事。

　　“其實那也不是我第一次見你。
“忽然，秦铮又道。

　　葉芸，“啊？
”

　　“更早。
”

　　“什麼時候？
”

　　“不告訴你。
”

　　“……”

　　葉芸不禁瞠目結舌，這個人也太……

　　行吧，不說就不說。

　　聽完秦铮說完的劉美蘭面如死灰，不願接受這個事實，那她女兒執着那麼久，還為秦铮離家出走又算什麼？

　　葉建安怒其不争地看向劉美蘭，“行了，别再丢人顯眼了，回屋睡吧。
”

　　他不指望劉美蘭能像個舅媽一樣招待葉芸，不添亂總行吧？

　　劉美蘭聞言面露委屈，指着葉建安便抹起眼淚，“你個沒良心的，閨女離家出走那麼長時間，一點消息都沒有，你是一點都不擔心啊，你還是不是個當爹的了！
”

　　葉建安一聽，“我咋不擔心？
那我擔心有用？
她自個兒能回來？
”

　　劉美蘭隻顧着哭。

　　葉建安說的話她接不住，可她又不甘心，隻能倔強地抹着眼淚道：“我可憐的閨女，天冷了，也不知道她在外面能不能吃的飽，穿得暖……”

　　“夠了，路是她自己選的，家是她自己不要的，她要是在外面活不下去也是她自己作孽！
”

　　葉建安說完，臉色難看地起身抓住劉美蘭朝裡屋推。

　　“你給我回去歇着，那麼丢人顯眼的閨女，給我們蒙了多少羞，不要也罷！
”

　　接着把劉美蘭推進了屋裡。

　　劉美蘭傷心至極，哭着喊了一句：“姓葉的，你沒良心！
”

　　之後便隻剩下哭聲。

　　葉建安果斷地放下門簾，眼底盡是濃濃的紅血絲，看到葉芸和秦铮的那一刹，又強行打起精神露出一抹和藹的笑容。

　　“讓你們倆笑話了。
”

　　“……”葉芸沒有接這個話茬，低頭，從口袋裡掏出兩張大團結，“舅，我這次來的匆忙，也沒來得及給你好好準備禮物，這些錢給你。
”

　　“你這是幹啥！
”

　　葉建安吓一跳，連忙把錢推給她，“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錢，你和秦铮現在還年輕時，處處都是要錢的地方，城裡生意不好做，有點錢你們留着，給我這個半隻腳踏進棺材裡的人做啥？
我不要！
”

　　“舅，你拿着吧。
”

　　“不行不行。
”葉建安堅決不要，連口拒絕，“要小輩的錢算啥，你快收起來！
”

　　他沒有養過葉芸，頂多就是給葉芸一口飯吃。

　　這錢要是收了，那他晚上良心痛得要睡不着了。

　　“舅，你就收下吧。
”

　　秦铮開了腔，把葉建安推脫的手按住，沉穩的深色之中滿是堅定。

　　葉建安微愕。

　　“這是葉芸的一片孝心，你若是不收，她晚上睡覺都睡不着。
”秦铮道。

　　葉建安聞聽此言，難為情地看向葉芸。

　　葉芸朝他點點頭。

　　“有錢為啥不收？
你也養了她那麼多年，收她點錢咋了！
”屋裡傳來劉美蘭不忿的喊聲，夾雜着哭腔。

　　這大概是葉芸唯一不讨厭的話。

　　“舅舅，鵬飛現在上學還需要學費，以後還得娶媳婦，就當是我這個做姐姐的為他添磚加瓦，你就收下。
”

　　葉芸沒有搭理劉美蘭，而是深深地看葉建安一眼。

　　看得葉建安低下頭，顫抖着手，隻好接下那兩張無比沉重的大團結。

　　日子還長着。

　　日子好長啊。

　　……

　　回到家，葉芸和秦铮便跟秦香娥告知明天回縣城。

　　“這麼快？
”

　　秦香娥聽後很驚訝，面露失落，“那你們打算啥時候動身？
”

　　秦铮道：“吃過早晨飯。
”

　　他們不用坐班車，班車是早晨五六點的就要趕車，他們有侉子，加滿油，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

　　秦香娥這才松了口氣。

　　起碼明天早上他們能在家裡再吃一頓飯，想到這，秦香娥連忙起身，“我去殺隻雞，明天一早給你們炖上。
”

　　葉芸連忙攔住她，“不用了姑，早晨我吃不了多少。
”

　　“那你想吃啥，你盡管說。
”

　　“跟平時一樣，煮粥，煮倆雞蛋，就行。
”葉芸笑笑。

　　家裡的雞因為她的到來，已經被秦香娥殺的不剩幾隻，閻王爺看了都要說一句殘忍。

　　秦香娥點點頭。

　　“行，明天我還是這麼做給你吃。
”說完，她繼續朝外走去。

　　秦铮疑惑，“姑你幹啥去？
”

　　“哦，我去殺兩隻雞，明天你帶回縣城，沒事給你媳婦兒炖兩隻補補身體！
”

　　秦铮，“……”

　　葉芸，“……”

　　雞：我注定活不過今晚。

　　很快外面傳來咯咯哒的雞叫，還有煤球汪汪汪的興奮嘶吼，淋漓盡緻地诠釋什麼叫雞飛狗跳。

　　葉芸扭頭看向秦铮。

　　要不，阻止一下？

　　“我去去，你待着。
”秦铮會意，擡腳走了出去。

　　外面，秦香娥一手抓着一隻大公雞，在燈光下正朝竈棚走去，秦铮見此喊道：“姑，别忙活了，到時候想吃雞我們自己去買，别殺家裡的了。
”

　　“買的話多貴，我給你們殺了，清理幹淨，你們到時直接做就行。
”

　　“不行。
”

　　“為啥？
”

　　“不新鮮，不如我們買的新鮮。
”

　　“啊？
”

　　“嗯。
你想你在家裡殺了，我們帶到城裡去，到時候萬一肉壞掉，我媳婦兒吃了，生病怎麼辦？
”

　　“……”

　　屋裡面，葉芸聽到秦铮一陣忽悠，撲哧一下忍不住笑出聲。

　　忽然堂屋門口的老太太扭過頭。

　　葉芸嘴巴一閉。

　　咋了？

　　老太太顫顫巍巍地起身，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步伐蹒跚地走到她跟前，伸出一隻手，把她搭在桌上的小手握住。

　　老人的手些許粗糙，枯如樹皮，卻散發着淡淡的暖意。

　　葉芸詫異。

　　微弱的燈光中，老太太渾濁的雙目若有似無地盯她半晌，終于開腔：“娃，你是誰家姑娘，咋跑到我家來啦？
”

　　葉芸：……

　　不是奶，您又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