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仰頭望着被綁在柱子上的荀向斌，稚嫩的小臉上盡是迷茫，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荀向斌也看到了他。

　　幾乎是一刹那荀向斌的雙眼迸發出濃烈的光，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扭動着身體不斷掙紮，盯着小海道：“小海！
兒子！
你來看爸爸了！
”

　　“你快救救爸爸，你把爸爸放出去，爸爸帶你一起去找媽媽！
”

　　他的眼睛很紅，紅到吓得小海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一步，躲到了陳振興身後，隻敢探出半顆小腦袋偷偷地打量他。

　　他這副恐懼的樣子，一下子惹得荀向斌更加癫狂。

　　“小海！
我是你爸爸！
你難道不認識我了嗎！
”

　　荀向斌憤怒地扭動着繩子捆住的身體，仿佛下一秒就要沖過去掐住小海的脖子，歇斯底裡地喊道：“小海！
我是你爸爸啊小海！
你難道和你娘一樣狠心嗎！
”

　　蓦然提高的嗓音吓得小海渾身一抖，眼裡迅速湧出了淚水。

　　“芸姨……”

　　小海害怕，抓着陳振興的衣角，眼巴巴地瞧着對面的葉芸，死死咬着下嘴唇，委屈得下巴直顫抖，卻又不敢讓眼淚掉下去。

　　葉芸給陳振興使了個眼色。

　　陳振興立即看了眼東東，東東會意，拉着小海的手匆匆離開了廠房。

　　“走，我們出去玩。
”

　　東東的聲音很有安撫性，小海被他牽着手，臨走時隻偷偷回頭看了荀向斌一眼便匆匆跟随東東離開。

　　“小海！
小海！
！
”

　　荀向斌眼睜睜地看着小海離開，急得大吼大叫。

　　可繩子捆着他，任憑他如何掙紮也無濟于事，額頭青筋畢露，仰頭發出了絕望又痛苦的悲鳴。

　　忽然一個毛線團塞進他嘴裡。

　　直抵他嗓子眼。

　　“嘔——”荀向斌猛地一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小樣兒，還治不了你？

　　葉芸硬是按着他的腦袋，把一個拳頭大的毛線團結結實實地全部塞進了荀向斌嘴裡。

　　之後她若無其事地拍了拍手，偏了下腦袋，好整以暇地瞧着他：“叫啊，怎麼不叫了？
顯着你嗓門大了是嗎？
”

　　“唔！
唔唔唔！
”

　　反應過來的荀向斌氣急敗壞，搖着頭，晃着腦，扭動着身體讓葉芸趕緊給他放開。

　　葉芸隻淡淡一笑。

　　身後的縫紉機還在噔噔作響，着實不算是一個說話的地方，葉芸喊了二蛋子把人挪到倉庫去。

　　倉庫裡有男工們在運貨。

　　見到葉芸帶着人進來，紛紛點頭問好，之後各司其職，老實本分地繼續工作。

　　相較于人多而溫暖的生産車間，堆放布料和成衣的倉庫略顯寒冷。

　　葉芸讓人把荀向斌綁到椅子上，雙手捆着椅子靠背的後面，雙腿也分别綁在椅子腿上，讓他渾身失去支撐點，動彈不得。

　　“唔唔唔！
”

　　荀向斌還想掙紮，扭動着身體，瞪着葉芸表示抗議。

　　可嘴裡的毛線團是葉芸強行塞進去的，結結實實地抵住了他的喉嚨和舌根，令他的聲音基本發不出去，幾欲作嘔也吐不出來。

　　“能老實點不？
”

　　二蛋子沒有耐性，一下子掐住了荀向斌的下巴。

　　葉芸連忙阻止：“張文順！
”

　　二蛋子見葉芸臉色不對，連忙松開了荀向斌的下巴。

　　但他還是怕荀向斌會吓到葉芸，把手從荀向斌下巴處拿開時還不忘偷偷給了他一個嘴巴子。

　　“别吓着我嫂子，不然小心我收拾你。
”

　　警告完，二蛋子又笑眯眯地看向了葉芸，退到一邊道：“嫂子，您請。
”

　　葉芸不禁扶額。

　　他這股混勁和秦铮簡直如出一轍，也不知何時才能洗掉。

　　此時的荀向斌被二蛋子甩了一巴掌，瞪着雙眼，惡狠狠盯着二蛋子。

　　葉芸走到他跟前，伸出一隻手掰過他的臉，無畏地盯住他猩紅的雙眼，一字一頓：“從現在開始，我說話，你點頭或者搖頭。
懂？
”

　　“唔！
”

　　荀向斌猛地一甩頭丢開她的手，惡狠狠地盯着她。

　　葉芸頓時啧了聲。

　　“看來是不懂。
”她轉身便打算離開，冷漠道：“既然不懂，那你就在這待着好了，待到你死，這輩子永遠也見不了娟子。
”

　　“唔——！
！
！
”

　　身後的荀向斌立即發出殺豬般的嚎叫，幸好有毛線團擋着他的喉嚨，叫他的嗓音聽起來不算太刺耳。

　　“嫂子，他要瘋了。
”二蛋子見此，一臉凝重地湊過來道。

　　葉芸無語。

　　傻孩子，他早就瘋了。

　　身後荀向斌掙紮得越來越激烈，把凳子晃的咯噔咯噔響，葉芸這才慢悠悠地轉回了身。

　　“唔唔唔！
”

　　荀向斌眼底瞬間浮現出些許光亮，喉嚨頂得那叫一個歇斯底裡，讓她有什麼話趕緊說。

　　他眼裡罕見的真誠，仿佛在說：他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既然如此葉芸也不再馴他。

　　正午的陽光透過門照射進廠房，葉芸不緊不慢地回到男人跟前，淩銳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住了他的臉。

　　她居高臨下，被綁在椅子上的荀向斌被迫擡頭瞧着她，氣勢分明，陽光劃過他們之間形成了一道鮮明的分水嶺。

　　“我問你，是不是恢複記憶了？
”

　　“唔唔！
”

　　荀向斌聽到葉芸的話，連連點頭，目光充滿希冀地盯着她。

　　這個答案在葉芸意料之中。

　　葉芸眼底不禁沉暗了一分，問：“那你鬧這麼一通，是想去找羅秀娟？
”

　　荀向斌再次點頭：“唔唔！
”

　　“什麼時候的事情？
”

　　“唔？
”荀向斌似乎沒明白她在問哪一件事，被毛線團塞緊了嘴，偏了下腦袋，瞪着雙眼不解地瞧着她。

　　葉芸指了指腦袋，“記憶。
”

　　“唔唔唔……”

　　荀向斌連忙搖搖頭，嘴裡胡亂言語一通，卻一點也聽不清是什麼。

　　葉芸擡手喚了二蛋子。

　　二蛋子會意，上前把荀向斌嘴裡的毛線團薅出去。

　　結果葉芸那個線團塞得太緊，仿佛鑲嵌進了荀向斌的嘴裡，二蛋子捏着荀向斌的下巴，掏了好幾下都沒能把線團掏出來。

　　而葉芸正在想事情。

　　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荀向斌的失憶時間竟然這麼短，更沒算到的是，荀向斌竟然在重重刺激之下患上了精神病。

　　羅秀娟原本是打算和荀向斌再無瓜葛的，這下估計是泡湯了。

　　更可怕的是荀向斌現在明顯患上了精神疾病，對羅秀娟那麼執着的他，恐怕會給羅秀娟帶來不可計量的麻煩。

　　葉芸咬着大拇指，腦袋裡面在想該怎麼解決這件事兒。

　　從羅秀娟和小海暈倒在她家門口那一刻，她就把羅秀娟和小海當成了自家人，這段時間羅秀娟亦是盡心盡力地幫她照看着老人和家，小海更是視她為親人，她不能對這件事情坐視不管。

　　荀向斌還真是個麻煩……

　　葉芸心裡正發愁，身後忽然傳來二蛋子求救的喚聲——

　　“嫂子！
我摳不出來啊！
”

　　啊？

　　葉芸轉身回頭，就見二蛋子捏着荀向斌的下巴，上跳下竄地扣着他嘴裡的線團，急得嗷嗷亂叫：

　　“你咋塞的啊嫂子！
比土疙瘩都結實，比燈泡都難薅，他嘴張不開啊！
”

　　被他掰着嘴的荀向斌疼得唔唔亂叫，口水亂飛。

　　“……”

　　望着這一幕，葉芸陷入了沉默。

　　“笨蛋，你就不會找到毛線頭，一點點扯出來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