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囡朝霍謹之瞄了眼，不想戳穿他，根本沒說實話，至少掙了兩個七八塊，不過她理解霍謹之，商人永遠不會讓别人知道自己的心理底線。

　　明明生意火爆，但對外肯定說勉強糊口，但如果生意真的慘淡，對外絕對會說生意不錯，比往年都好一些，開價五十塊的商品，顧客還價十塊暗自竊喜，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但其實老闆也在歡喜，因為可能還有五塊錢的利潤。

　　無奸不成商，憨厚老實人肯定成不了商人。

　　“明天還來賣不？
”唐愛軍還沒賣過瘾。

　　“當然，明天多沖印些，下午我要去趟烏城，再去買些相紙和藥水。
”霍謹之有些遺憾，他膽子還是太小了，烏城應該多買一些材料的，越城情況他不了解，百貨公司的相紙肯定貴，成本一下子就上去了，還是去烏城買劃算。

　　“去百貨公司買吧，我想去買糖。
”唐愛軍建議。

　　“不行，百貨公司的太貴，成本上去就賺得少了，不過你可以去買糖。
”霍謹之搖頭，成本必須控制，當然是在保證質量的基礎上。

　　為了控制成本降低産品質量，是鼠目寸光的愚蠢之徒才會幹的蠢事，霍家以前就差點因為質量問題毀于一旦。

　　霍家是辦印染業的，北陳南霍，是民國時的兩大印染巨頭。

　　霍家便是他家，陳家和霍家雖是競争對手，但也是好朋友，隻不過陳家比霍家還凄慘些，戰亂時北方淪陷，陳老爺子是烈性子，甯可把廠子燒了都不肯讓敵人得手，親眼看着自己一手創辦起來的廠子陷于烈火之中，化為烏有，本就身體不太好的陳老爺子深受重創，沒多久就病逝了。

　　好在陳老爺子事先讓子女都去了港城，他自己卻不肯走，說死也要死在家鄉。

　　霍謹之雖從未見過陳老爺子，但常聽父親說起他的一些事迹，十分欽佩這位鐵骨铮铮的老爺子，雖有商人的奸猾，但在國家大事面前，老爺子卻深明大義，決不妥協，比起他家那位老爺子，陳老爺子有風骨多了。

　　讓霍家差點破産的人，是霍謹之的大伯，也是霍家的嫡系長子，霍謹之父親霍修是三房的，屬于庶子，霍謹之則是庶孫。

　　這位大伯比霍修大十幾歲，在公司負責采購，他圖便宜采購了一批劣質染料，結果把一個五十萬大洋的大訂單全都染壞了，按照合同，霍家必須全賠，這一單差點讓老爺子氣得中風，賣了幾棟房子和一些古董才填了這個缺口，此後越發不待見大房了。

　　因為大房二房的幾個兒子都不太能幹，沒有多少商業頭腦，精明能幹的霍修就脫穎而出，深受老爺子的賞識，如果不是碰上時代變動，現在霍家的掌門人肯定是霍修。

　　隻不過時也運也，霍修的運氣差了點，出生在了戰亂年代，長大後又遇上了朝代更替，霍老爺子風骨雖不行，但見風使舵的本領卻厲害的緊，一看情況不對就賣了廠子舉家移民去了海外，霍修和母親本也能跟着去，但大房使壞，二房和三房都沒能離開，留在了淞城，美其名曰是讓他們守住霍家的祖業。

　　呵，霍家祖業都讓老爺子賣得差不多了，還有什麼好守的，還不是怕他們去了海外和大房争家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