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見得,雖然雍正帝不好色。
可是……他好名啊。
”杜先生笑着摸了摸山羊胡子。
“先生意思是?
”鄭克爽腦子裡閃過什麼,可是不确定。
“雍正皇帝路過了江甯,可是祭拜了明孝陵的。
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不想留下罵名。
倘或,二公子要是能叫雍正少費兵戈就能拿下台島,那麼以後,二公子還有希望繼續繼承王府。
隻是,咱們就是清朝的臣,不是明朝的臣了。
”
杜先生道。
“你叫我背叛父王?
你叫我投靠清帝?
”鄭克爽瞪大眼:“我怎麼能做這樣的事?
這……這是罔顧人倫!
”
“那二哥打算被父王和大哥磋磨死?
二哥打算叫我們姐妹也随意嫁給下面的将軍?
像大姐一般被虐打緻死?
”
鄭明霞哭道:“二哥不記得大姐了吧?
”
大姐,是鄭克爽的姐姐,是另一個妾室生育的。
十六歲的時候,被鄭經許配給了一個将軍。
那将軍是個性子暴虐的,時常打人。
最初也不敢打鄭家的郡主。
可是有一回喝多了,就動了手。
大郡主自然是哭着回了王府的。
可是不到下午就被送回去了。
那将軍就知道,是延平王不管。
越發放肆了。
此後不到一年,又是因為侮辱,又是因為虐打,大郡主心灰意冷之下,絕食了七日,就去了。
死的時候,肚子裡還懷着一個六個月的孩子。
竟也不想要了。
而究其原因,那時候是台島與周邊一個島上的海盜打的厲害。
那個将軍正是個極其擅長海戰的。
鄭經愛才,便根本不管女兒的死活。
反正他除了陳氏,誰也不在意。
而大郡主的母親也是被陳氏賜死的。
說起了大姐,鄭克爽覺得遍體生寒。
是啊,父王除了大哥,在乎過誰?
他還是好的,因為是嫡出,好歹能有些機會見父王。
三弟呢?
三弟幾乎是個隐形人。
“可我總不能背上千古罵名……”鄭克爽掙紮。
“二哥!
台島能堅持多少年?
雍正皇帝正是年輕的時候,瞧他的動作,是拿不下台島不罷休的。
難道我們不是為自己掙活路麼?
”鄭明霞哭道:“何況,倘或真是如此,台島就是二哥的。
誰敢罵二哥?
”
“罵名是會有的。
千載後,詩書上也許會罵鄭克爽。
可是……千載後,早就沒有你我了。
”杜先生笑了笑,不甚在意。
活着都活不好,還管什麼身後事。
曹操還被罵了幾千年呢,可當時,人家還不是一方諸侯,一方霸主?
鄭克爽沒有再說話,這樣的事,他不可能一時半會就想通。
鄭明霞起來,擦了淚:“二哥身子最是要緊,好好養着,萬事都好了再說。
”
杜先生看了看,笑着走了。
出了屋子,杜先生慢慢的踱步出了延平王府。
慢慢的上了城牆。
台南臨海,站在城牆上,就可以看見大海。
隐隐綽綽的,也就能看見對岸。
看不清楚,不過是與海平面不一樣的黑色罷了。
杜先生看了很久,然後掉頭。
從城樓上看台南,看台島。
也看不全,畢竟人的視力是有限的。
他想,這塊寶地遲早是雍正皇帝的,還掙紮什麼呢?
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都一樣。
主動麼,也許能活的好一點,被動其實也不見得會死。
大約雍正皇帝還能善待鄭家的人吧?
慢悠悠的下了城牆,杜先生好笑不已,心說,這是上了一個破船啊。
四處漏水。
又想着,康熙爺怎麼不多活幾年?
要是多活幾年,說不定這台島還是安穩的。
他也能在這裡養老。
這會子可好,老了老了,還要奔波,哎……
海對岸的泉州,行宮裡四爺正看着秦政海和五爺送來的賬目呢。
雖然并不好看,不過是從入不敷出成了能扯平罷了。
不過,四爺已經很高興了。
“很好,公恒果然是個能幹的。
朕沒有看錯人啊。
”四爺放下賬目笑道。
秦政海忙道不敢,也是松口氣,這兩年他是不敢懈怠的,可是天知道皇上滿意不滿意?
身為皇上,是不會懂得賬目的。
也不懂治理地方。
倘或,皇上覺得他來了這麼久了,卻不見政績呢?
畢竟,這兩年,福建别處尚可,這沿海幾個城鎮是沒有什麼收益的。
還好,皇上是滿意了。
滿意了就好。
四爺心情很好,賞賜了他們兩個茶葉,然後送走了。
四爺往後院去,沒去葉棗那,畢竟兩三天沒見着四阿哥了。
便往禧嫔那去了。
禧嫔見了皇上,當然激動的很,忙請安,伺候四爺更衣喝茶。
可說無微不至了。
四爺倒是也一時覺得舒服,沒動。
與四阿哥逗着說了一會話,四爺捧起茶碗。
“臣妾閑來無事,做了幾樣點心,不知皇上可否賞臉嘗嘗?
”禧嫔笑問。
“既然做了,就拿來吧。
”四爺無可不無不可。
既然禧嫔讨好自己,有心情了,就給點面子。
禧嫔就對安如使眼色,安如會意,出去了。
不多時,就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子端着托盤進來了。
她穿淡粉色的旗裝,袅袅婷婷的進來。
穿戴不像是主子,也不像是奴才。
四爺一時間,并不知道她是誰。
那女子過來,将點心放下,然後跪下:“民女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
這個女子,正是當日在江甯府時候,禧嫔收的那四個女子中的一個。
張氏。
果然,這個女子在八個人裡,也是拔尖兒的好看。
四爺早就把這一茬忘了,所以詫異的問:“哪裡來的民女?
”
蘇培盛忙上前解釋了一番。
四爺就拉下臉來了。
這個禧嫔,竟是以為他是這麼好色的人?
這幾個女子竟還留着!
棗棗那,早就給婚配出去了,居然說都好不錯!
禧嫔竟是想着叫他收了!
這個女人真是……
四爺心裡是明白禧嫔的心思的。
無非就是幫她固寵麼!
四爺覺得厭惡:“這幾個女子,既然你收下了,就要好好按着奴才的規矩來。
這樣不奴不主的算什麼?
朕素來厭煩奴才心大。
也盼你想一想許氏的下場吧。
”
說罷,四爺就往外走。
禧嫔心裡一慌張,又不敢攔着,忙追上去:“臣妾知錯,恭送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