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壽康宮裡，九格格挂着一臉柔和的笑意，伺候太後用膳。

　　“你這孩子，坐下吃吧。
”太後用蒙語笑道。

　　“瑪瑪，我沒事，您快吃。
您這些時候腸胃不太好，一定多吃點呢。
”九格格笑着，給她夾菜。

　　太後歎氣，拉着她坐下：“你這孩子，日-日伴着我，要是走了……我可怎麼是好呢。
”太後早年，養着五阿哥。

　　五阿哥大了之後，就養着九格格。

　　她如今是萬分舍不得九格格出閣的。
要是嫁在京城還好，這一去蒙古……真是萬裡之遙啊。

　　雖然她來自蒙古，可是，這幾十年大清的生活已經習慣了。

　　甚至于，她不是不知道，如今的蒙古，對于這些個皇女來說，不亞于龍潭虎穴。

　　她們嫁過去，都活不了幾年。

　　畢竟是疼愛的過的孩子，哪裡就忍心呢？

　　九格格紅了眼，隻是笑着：“瑪瑪身子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以後……以後瑪瑪自己保重。
”

　　這一走，就不會再見了。

　　可對于皇瑪瑪，她的感情比對額娘還要深。

　　畢竟，牙牙學語的時候，就是瑪瑪抱着她。

　　而她的額娘，那時候在意的不是她。

　　太後拉着九格格的手，終究無話可說，隻能落下老淚。

　　康熙爺這裡，身子終于穩定下來了。

　　他每天早上吃一顆藥丸子，就能保證這一日的活動。

　　劉太醫已經死了，不過那藥丸子，還是一個來自民間的郎中配出來了。

　　甚至于，效果更好。

　　隻是那個郎中也已經被秘密處死了。

　　這會子，便把玉嫔叫了來。

　　他也有日子沒有臨幸後宮了。

　　玉嫔褪去之前的青澀，如今越發妖媚入骨了。
康熙爺很是願意叫她伺候。

　　便是不做什麼，也是心滿意足的。

　　玉嫔出身本就不堪，最是熟悉哄男人的手段。
康熙爺一輩子，見得不是出身高貴的貴女，就是努力學着高貴的女子。

　　如今，被這辦風塵出身的玉嫔哄着，心裡自然是得意的很。

　　又加上，如今他身子不好，更是與平素不一般了。

　　于是，八月初，傳出玉嫔再次有孕的時候，紫禁城裡都盯着，看皇上是不是要給她晉位。

　　大同府，八月初就下了一場雪。

　　四爺和葉棗雖然沒有準備，不過蘇培盛一早安排了。

　　就是怕天氣有反複。

　　這會子，葉棗裹着四爺的鬥篷坐在外間榻上，身邊是火盆子，她把腳埋在四爺的身邊：“好冷啊，哪裡的天，不到八月十五就下雪的，太吓人了。
”

　　四爺失笑：“不過是天氣反複罷了，過幾日就暖和了。
”

　　這會子的雪，是存不住的。

　　一邊下，就一邊化了，其實就是來的太突然了而已，人們有些懵了。

　　“反正今兒我是冷，咱們中午吃鍋子可好？
正好這裡的羊肉極好呢。
”葉棗想着，這天氣，熱氣騰騰的鍋子正合适。

　　“你呀你，就想着吃，成。
那就叫他們做。
”四爺捏她的小腿。

　　葉棗往四爺懷裡湊了一下：“反正爺好了，也能吃點辣的了。
”

　　“嗯，能吃了。
”四爺抱住她：“再呆些時候，就回京了。
”

　　“我是不着急，要是爺願意，我呆這裡一輩子也不怕。
”有吃有喝，四爺跟前就她一個，多好。

　　問題是，多奢侈啊。

　　“傻話。
”四爺笑了笑，不回去，當然不能了。

　　如今的京城裡……直郡王打頭，擠兌的太子爺無處可站。

　　他不回去倒是對的，可是，遲早都要面對的。

　　“對了，九公主出閣，爺去送麼？
爺是九公主嫡親的哥哥，是不是正好送？
”葉棗看四爺。

　　“這還要看皇阿瑪的旨意。
”四爺歎氣。

　　為這個妹子，他們母子如今這樣……

　　“哦，我就是随意一說，我知道女子不可幹政的。
”葉棗點頭。

　　“胡言亂語，你這也算幹政？
傻。
”四爺失笑，她這話，不過尋常。
豈是哪個女子都能幹政的？

　　真真是傻話了。

　　“豈是吧，我覺得……爺送九公主是好事。
可是也不是好事。
”葉棗皺眉：“那個阿信達……說打仗就打仗，說投降就投降。
跟着他的那兩個部落頭領……他說殺了就殺了。
對了，他殺了人，那兩個部落就這麼算了？
”雖然，後來被别的部落接手了。

　　可是，人家就不報仇什麼的？

　　“你說的是，阿信達，也算能屈能伸了。
”四爺冷哼了一聲。

　　又低頭：“你是怕爺送嫁，會被他伏擊？
”

　　“倒也不是。
我就是覺得這個阿信達不是什麼好人。
說是小人也不為過了。
”葉棗笑道。

　　“小人？
倒是貼切。
”四爺點頭：“不過也難成大器。
”

　　“那可不一定，要小心呢。
自古能謀朝篡位的，可都是小人。
”葉棗又靠近四爺懷裡，随意道。

　　“棗棗。
”四爺忽然叫了一聲，然後扶起她的頭：“爺竟不知，你讀史書。
”

　　葉棗咯噔了一下：“不讀，不過聽來的，口口相傳麼。
”

　　“棗棗，如果爺沒記錯，你們漢人女子無才便是德？
這樣的口口相傳，是如何傳進了閨房的？
”四爺帶着笑意和探究看她。

　　葉棗心裡想，四爺是好奇吧？

　　不至于因為她一句話，就覺得她想做女皇吧？
這太扯了。

　　“……我偷偷看這些書，阿瑪不知道，哥哥也不知道。
”葉棗低頭，一副被抓住了的可憐樣子。

　　“哦，那棗棗倒是說說，哪幾個謀朝篡位的，叫你看來不是好人？
”四爺饒有興趣。

　　他自然讀了史書，不過，閑來無事，聽自己的女人說說話也好啊。

　　就算是，她說的不對，也不礙事。

　　閑話罷了。

　　葉棗心裡想的很多，她知道，如今她說什麼都是對的，無所謂，四爺寵愛她。

　　可是以後呢？
要是如今的話，以後被四爺算賬呢？

　　寵愛你的時候，什麼都是對的，等不再寵愛你了……

　　尤其是，四爺以後可能是皇帝。
有些話，要是說了，如今無事。
以後呢？

　　雖然她倒是不怕，可是……葉家還有一家子呢。
占了人家的身體，總不能給人家帶來滅家之禍吧？

　　伴君如伴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