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人群裡哄鬧推搡，很快一個平頭青年被踉蹡推了出來。

　　那小青年仿佛犯了衆怒，瑟縮尴尬一陣，和陸淼對視一眼後忽然挺直腰杆理直氣壯道：

　　“你身上的染料是我潑的！你想怎麼樣？你能把我怎麼樣！”

　　“把我怎麼樣”這幾個字才落下，身邊立即又有一隻手推了這小青年一下。

　　明顯是覺得他話說得不對。

　　小青年臉漲成紫色，迫于壓力，憋了好一會兒才軟聲改口說：

　　“我、我道歉，對不起，我賠你的衣服！”

　　小青年剛道完歉，身邊就有人接話了：

　　“這、陸主任，潑你染料的人已經找到了，你要問就問他的責，可别真的不管我們呀！”

　　“是啊是啊！”

　　周邊人七嘴八舌的說着話。

　　陸淼冷淡掃視衆人，哪裡分辨不出這其中的虛與委蛇？

　　這群人這會兒最多是害怕失去工作的應激反應，可不是真的認清局勢。

　　她要是現在就改變态度，隻要等棉紡廠運轉起來了，這群人恐怕還會鬧出幺蛾子。

　　既然這樣，倒不如先晾着他們，讓他們抓心撓肝的先恐慌一陣子。

　　想到這裡，陸淼釋然哼笑一聲：

　　“哼，可别。”

　　她雖周身狼狽，動作卻依舊從容，把收整好的文件袋重新交給于紅，陸淼皮笑肉不笑道：

　　“光是想幫你們就遇到了這樣的事，等真正幫上了還指不定要怎麼樣呢！你們可别求我了，一個個的都這麼能耐，倒不如求己了！”

　　說罷，陸淼微微擡起下巴，簡潔有力地吐出一個字：

　　“走。”

　　“哎，陸主任，陸主任！您别急着走呀……”

　　于紅心領神會，不再去管吳廠長一連“哎”聲的拉扯。

　　推開擋在身前的人，于紅辟出一條小路，掩護陸淼往外走。

　　“你們呀你們！可真是……”

　　吳廠長恨鐵不成鋼跺腳歎氣一聲，趕忙追着陸淼也走了。

　　“陸主任！陸主任你等等，等等的，别走那麼快呀……”

　　陸淼一路疾行，才不給吳廠長靠近的機會。

　　可能坐上車，于紅催促司機開車時，她又開口制止了。

　　“等等。”

　　“啊？前輩？”

　　于紅不解回頭。

　　陸淼沒解釋什麼，隻偏頭看向一側。

　　隔着車門，吳廠長正在外面躬身拍車窗玻璃呢。

　　“陸主任……”

　　陸淼放下車窗，吳廠長想說話，陸淼卻打斷了他：

　　“吳廠長。”

　　“是，您說，您說……”

　　年齡足夠當陸淼父親的中年男人，就這麼弱聲弱氣的在車邊站定了。

　　陸淼上下掃視他，看他年齡擺在這裡，真沒好意思跟他說什麼過分的話。

　　但有些話也不得不提。

　　畢竟這位廠長剛才還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覺得别人不成器，恐怕他不知道，自己才是最不成器的那個。

　　有些事如果不點他一下，他大概都想不到。

　　或者想到了，也不會去做。

　　這麼大廠子的廠長也不知道怎麼當的，跟個幼兒園園長似的。

　　沒有半分威嚴和權威不說，還盡擱這兒哄着廠裡那些鬧事的了。

　　就這樣的行事作風，他的廠子不黃誰的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