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不好意思，我現在要忙點别的，一會兒我再過來。”

　　回頭見是陸淼，傅璟佑沖櫃台裡的同志打了聲招呼，拿上幾張紙質資料便朝陸淼走去：

　　“你怎麼來這兒了？”

　　“我還想問你呢，你來銀行做什麼？”

　　陸淼說着話，伸手就去接他手裡的單子。

　　傅璟佑起初想躲，被她瞪了一眼後隻得乖乖的把東西給了她。

　　陸淼快速翻頁掃視，詫異看他道：

　　“無息貸款？”

　　“嗯……”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想到要貸款？家裡折子上的錢不夠用了？”

　　陸淼目露狐疑。

　　近期還有分紅到賬。

　　就算不算上那些分紅，折子上幾萬塊錢的活錢也是有的。

　　平時一次性過百的大額消費一年都沒有幾回，能有什麼事兒是得要貸款才能解決的？

　　“沒有。”

　　傅璟佑搖頭。

　　看媳婦兒神情明顯是認真了，傅璟佑牽上人往旁邊不礙事的角落站了站，如實說道：

　　“還沒說真的要貸款，就是先了解一下情況。”

　　剛才其實也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貸款分好幾種，有外彙貸款、技術改造貸款，還有企業貸款等。

　　之前出過扶貧資金的政策，有些貸款方式還是無息的。

　　隻不過今年上報虧損、還不上貸的國營廠子數據增長明顯。

　　現在貸款不僅要求有一定的資産抵押，就算真的備齊了前置材料，也不一定能放款下來。

　　前景不好，銀行審批也愈發嚴格，都怕還不上……

　　陸淼蹙着眉心，大緻了解過情況後輕輕颔首：

　　“我知道，我就是想知道你研究這些做什麼。”

　　做什麼？

　　“……”

　　傅璟佑短暫失語。

　　他不說話，陸淼就也不吭聲了。

　　兩個人平靜對望，僵持幾秒，最終還是傅璟佑先敗下陣來。

　　知道拗不過陸淼，傅璟佑便沒打算敷衍。

　　瞞着人眼牽上陸淼的手，傅璟佑緩聲問：

　　“你來這邊下午還有沒有其他事？要是沒有，我就帶你去個地方。”

　　陸淼如實搖頭：

　　“今天暫時沒有别的安排，我都已經讓他們先回去了。”

　　傅璟佑點頭，果真依言帶她往外走。

　　早上出門是騎自行車出來的，現如今自行車就停在銀行外面。

　　傅璟佑扶陸淼坐上自行車，一路騎行帶她往西二環邊上去。

　　其實也不是别的什麼事。

　　但若要說起來，還得從幾天前傅璟佑遇到羊群時說起。

　　當時倒車抄小路回青塔胡同，路上傅璟佑無意間有了點發現。

　　西二環外的一處沿街胡同裡，有一家小五金加工廠正在對外轉手。

　　當時發現時，傅璟佑就過去看了。

　　這幾天早出晚歸的，也一直都在打聽這個事兒。

　　那家五金加工廠原先是街道辦事處的在經營。

　　規模不大，占地就是三間瓦屋帶一個小院，整體面積二三百來平。

　　裡頭大的器械有五台，不過設備都是已經用得有些年頭了的。

　　大的國營廠子，往前還能争取到國家撥款升級設備，國家也會安排生産指标和分配市場。

　　小的國營單位處在生産邊緣，很容易遭到忽視。

　　加上設備老化嚴重，生産品質難以提升，這類小工廠一旦缺乏國家支持，便很難與市場兼容。

　　更别說是競争。

　　一旦遇到經營困難，面臨的結果就隻有倒閉。

　　眼前街道辦事處經營的五金加工廠就是如此。

　　确實是遇到了各方面的困難，所以街道辦事處那邊便隻能倉促往外轉手。

　　要不然再繼續下去，破産是小，破産還負債那才是大！

　　從前傅璟佑也跟陸淼聊過自己盤個廠子單獨幹的話題。

　　但真的萌生出單幹的念頭，其實也是近前才有的事。

　　都是找工作期間得到的反饋，以他學習的專業，與其入大小廠子，不如自己幹。

　　發現眼前這家小五金加工廠時，傅璟佑就覺得是個契機。

　　但他也隻是暫時考量，還沒有真的下定決心。

　　畢竟光是盤下這家廠子就得八萬塊錢。

　　八萬塊呀！

　　這不是一個小的數字。

　　湊一湊，家裡大概也能湊出來。

　　但家裡也要留錢做預留開銷。

　　再一個，自己經營廠子也有别的未知風險。

　　折子上的錢，大部分又都是媳婦兒攢下來的。

　　動那筆錢蹚風險，傅璟佑心裡很難過意得去。

　　前後彎來繞去的，傅璟佑不得不多考量、設想更穩妥的法子。

　　也這才有了陸淼撞見他在銀行了解貸款的這一幕……

　　陸淼路上聽他說完，到地方時，往胡同裡走近幾步細緻打量。

　　胡同小道很淺，盡頭就對着五金加工廠的半拉鐵栅欄門。

　　門上挂着用墨水寫的“轉讓”粗号字體，也難怪傅璟佑開車路過時會一眼掃到……

　　這會兒栅欄門上落了鎖，廠裡已經沒人了。

　　陸淼站在栅欄門外，朝裡打量。

　　小院裡堆了兩個鼓包，上面用雨布罩着也看不出是什麼。

　　扭頭看，三間長排連在一起的屋子門闆陳舊，同樣挂着鎖。

　　再扭頭看，窗戶也都破敗不堪，有的地方甚至是用紙糊的……

　　粗略掃視，與其說是工廠，給人的感覺反倒更像是那種不入流的黑心小作坊……

　　陸淼不确定的回頭看傅璟佑：

　　“裡面什麼樣你看過嗎？”

　　傅璟佑點頭：

　　“看過，設備老是老點，但是還能用。”

　　以家庭作為單位，八萬塊錢是多。

　　但以工廠做單位的話，八萬就是小錢。

　　這家五金加工廠的設備雖然老化嚴重，但依舊可以使用，價值還是有的。

　　也就趕上街道辦事處不打算幹了，急着往外轉手。

　　一般正常情況下，八萬塊錢還真不一定能弄得下來……

　　“你覺得行，那咱們就幹。”

　　陸淼聽後點頭，做出決斷道：

　　“但是錢的事情，咱們自己能拿就不要去找别人。你剛才也說了，現在想把貸款辦下來沒那麼容易，那就幹脆不要想了，打算幹，咱們現在回去就籌錢。”

　　陸淼雖然不懂什麼五金、器械問題，但是傅璟佑是學這個的，他懂。

　　隻要傅璟佑自己看過，并且認為有可行性，那麼就可以試試。

　　陸淼想着，不由分說挽上傅璟佑胳膊就帶着他往胡同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