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真想害您,也不會把您叫出來單獨說話。
”穗子端起茶杯輕啜,老辣的風格有超越年齡的沉穩。
“你是算計好這一切,等着抓着我的把柄,從此以後拿捏着我?
你們這些農民,就是狡猾,我早就看透鄉下人的本質了,愛占小便宜、見利忘義、狐假虎威!
你們不好好在鄉下種地,進城幹什麼?
”
樊母短暫的驚慌後,優越感又冒出來了。
穗子笑了。
“您見過幾個農民就給農民定性了?
您真要是有這麼大的能耐,坐在家一拍大腿就能縱覽全局,那您怎麼不去統計局?
”
“建國時,89%的人口都是農民,您一口一個瞧不起農民,想必您就是那11%的貴族後代?
”
樊母剛把下巴揚起,想給她介紹下自己高貴的出身,穗子喝一口茶葉呸地吐一口茶葉末,粗魯又不失可愛,給樊母整的下不來台。
“怪不得說要農民當家做主呢,咱農民再狡猾再愛占小便宜,也做不出教唆别人下藥這種事啊,真要是還讓您這樣的當家,嚯,不得亂了套?
”
穗子說完暗爽不已,每天兩根鹵鴨舌頭,可是不白吃,口才這不就有了?
她能口舌如簧的氣樊母,也是提前在家想好了草稿,避免吵架時卡殼,今兒這麼一怼,果然很絲滑。
“下藥的是你姥爺,你找你姥爺說,你跟我說不着!
”樊母死不承認。
“您到現在還死鴨子嘴硬是吧?
我要是沒點證據,也不敢在這跟你扯這些,你的人都招了,我現在就想要你一句話而已,您要是不配合,就别怪我不給您留活路了。
”
穗子用最軟的聲音說着最狠的話。
樊母猶如洩了氣的皮球,坐在那沉默不語。
穗子也不逼她,慢慢悠悠地品茶。
兩杯茶下肚,樊母的聲音像是從天邊,幽幽傳來。
“你要我說什麼?
那藥雖然是我讓人換的,可是人吃點不會那麼嚴重,頂多是輕微的食物中毒而已,誰讓你們大劑量的喂狗吃的?
”
前面一句還底氣不足,說到後面,竟覺得自己還挺占理,仿佛那狗被毒死,是穗子夫妻的錯。
穗子被氣樂了,她總算是明白于敬亭經常說的那句“花有百樣紅,人狗不相同”是什麼意思了。
永遠不要跟自私的人講理,那是對牛彈琴。
更不要用自己的思維去揣測自私的人怎麼想,根本想不明白,這些人的腦子拆開了也隻刻滿了奇葩二字。
“你是怎麼知道我姥爺要給婚宴下瀉藥的?
”穗子問。
“隻怪他自己蠢,站在大街上跟他的學生說這些,他敢說就不要怕人聽!
”樊母依然覺得自己有理。
“......您這樣奇葩的三觀,到底是怎麼生出我爸這種剛正不阿的人的?
是物極必反,還是均值回歸?
”
“怪就怪陳麗君她衆叛親離,她自己親爸都見不得她好,我隻不過是順水推舟,把她親爸的瀉藥,換成了别的藥,本質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
樊母的情緒從一開始的做壞事緊張,到現在自說自話,自己給自己勸好了,四舍五入,她等于什麼事兒都沒做。
這樣想來,看穗子就覺得這村裡來的丫頭小題大做,沒事找事。
“本質不同?
區别大了,您讓人換的那個藥,我們找朋友問了,平日裡用來溫經止痛,使用不當就會造成惡心嘔吐,腹瀉渾身發麻的作用,嚴重一點的呼吸困難,緻人死亡。
就你們那個劑量下去,死的絕對不隻是狗。
”
“怎麼可能?
老二家的分明說不會有大問題的,她家祖上可是做過禦醫的,還能弄錯?
”
“原來是二房的人。
”穗子從老太太嘴裡套了話,心裡有數了。
剛她和于敬亭過去,就是為了找誰才是背地裡挑唆事兒的。
于敬亭一通火力輸出,看似魯莽,其實每一句話都是小兩口實現盤算過的,隻有這樣,才能揪出内鬼。
表面上看,是三房的跟于敬亭對罵,二房慈眉善目的勸架,可真要是想勸架,又怎麼會挑着于敬亭罵完了後才開口?
分明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四房那邊全程路人吃瓜臉,存在感極低,穗子也拿不準她們有沒有參與。
把老太太單獨叫來,随便詐她幾句,事情的真相就拼出來了。
“是二奶奶那邊,聽到了我姥爺跟他學生密謀要下藥,她回來教唆您,說瀉藥沒多大意思,起不到威懾我媽的效果,讓您派人換成了有一定緻死率的藥,這樣即便是東窗事發,也能推到我姥爺身上,倒時你就可以站出來,不讓我媽進門。
”
“如果不是你媽非得要嫁過來,哪來的這麼多事兒?
”
“我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你讓人當槍使了,你糊塗啊。
”
“當槍?
怎麼會?
”樊母雖然也看不起老二家的那個,但她素來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老二家的那個軟蛋,哪兒能算計的了她?
“二奶奶自始至終都明白,你會被揭穿,你的一舉一動她全都算計到了,而你就這麼樸實地踏入了别人的陷阱裡,到現在都沒察覺,如果不是有我和敬亭,你現在,已經成了别人手裡的提線木偶,人家讓你往東,你不敢往西。
”
“不可能!
她劉悅就是個蠢的,哪兒來的腦子算計我?
”
“最高級的獵人,往往是以獵物的形式出現的。
”
穗子從桌子的抽屜裡拿出一個文件夾,攤開,密密麻麻寫着婚宴的流程,這是她親自策劃的,單菜品安全這塊,就寫了兩頁。
“我爸媽的兩場婚宴都是我和我丈夫承辦的,我很在意安保這塊,後廚每一個環節都有我們的人監督,為此我從我爸那調了不少人,我丈夫的好兄弟們也全員出動,沒有人能夠在我們的菜品裡動手腳,這點,稍微有點心的人一打聽就知道。
”
“那劉悅明知道這藥下不成,幹嘛還要我換?
”樊母懵了,她也沒想到穗子夫妻小小年紀辦事竟如此周密。
“因為她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投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