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和顧垣去給老爺子收拾屋子，顧振全就陪着老爺子在院兒裡說話。

　　說的都是工作上的事，爺兒倆很有默契地避開了張佩玉。

　　半個小時後，屋子收拾好了。

　　顧城把老爺子扶回去，還給他沖了杯奶粉。
等他喝完，出去問顧振全：“媽呢？
”

　　顧振全神色很難看：“張大強一大早過來拍門，也不說怎麼了，就把你媽拽走了。
”

　　顧城嘴角的譏諷一閃而逝，已經明白那個大強兄想幹什麼了。

　　不過這事得給顧振全提個醒：“我聽說，大強哥最近喜歡跟村裡的二流子玩牌。
”

　　顧振全一愣：“你是說？
”

　　顧城點點頭：“八成又會把主意打到咱老顧家身上。
”

　　顧振全皺眉：“咱家又沒錢......”

　　顧城打斷他：“你有工作，爺有退休金，咱老顧家有這麼個小院。
爸，你還是早做準備吧！
”

　　顧振全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顧城拍拍他的肩膀，就回屋了。

　　把行李收拾一下，放到門口。
從屋裡拎出兩包奶粉給老爺子，讓他平時泡着喝。

　　又拿了兩斤大白兔奶糖給顧垣，讓他省着點吃。

　　至于顧振全，顧城給他留了一罐子茶葉。

　　也就是這時，顧家三口人才真切感受到，顧城要離開了。

　　他們戀戀不舍，可又無法阻擋他的腳步。

　　顧城看着顧垣通紅的眼睛，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胸口：“哭啥，哥又不是不回來了。
在家照顧好爺爺和爸。
還有我說的事情，你放心上。
”

　　顧垣有些哽咽：“哥，我知道了。
”

　　顧振全想說什麼，可他情緒一向内斂，關心的話語有些說不出口。

　　顧城笑笑：“我出去看看外頭有啥賣的，今天中午，你們嘗嘗我的手藝。
”

　　顧振全點點頭：“讓小垣跟你一起去吧。
”

　　顧城擺手拒絕：“不用，又沒多遠。
”

　　說完就背着背簍出門了。

　　先去供銷社，買了兩顆大蘿蔔。
又去豬肉攤，買了兩根豬骨頭。

　　顧城看看手裡的糧票，還有不少，就拐去國營飯店，打包了二十個白饅頭。

　　跟在他身後的鴨舌帽，雖然覺得顧城花錢有些大手大腳，可想到顧老頭今天出院，顧城下午又要離開，就覺得沒啥問題了。

　　大概是，給路上準備的幹糧。

　　顧城沒有在外逗留，買完東西就回了家。

　　可在進門的瞬間，把沒有肉的骨頭換成了肉多的排骨。
還往背簍裡放了雞蛋，蘑菇幹和幹木耳。

　　把東西拿進廚房，做了個紅燒排骨，木耳炒蛋，和清炒蘑菇。
一家四口配着饅頭吃得酣暢淋漓。

　　“小城，你這手藝不錯呀！
”顧振全有些驚奇。

　　“嗯，在鄉下什麼事都得自己幹，練出來了。
”顧城笑着說。

　　顧振全夾菜的動作一頓，突然有些心疼這個大兒子了。
明明可以接他媽的班，不用下鄉的，可......

　　想到這裡，原本口齒生津的菜肴，突然變得索然無味。

　　顧城仿佛知道顧振全心中所想一般，給他夾了塊兒排骨，說道：“就算沒有我，也會是小垣。
咱家不可能一個都不下鄉。
爸，做人做事，要跟着上頭指示走。
”

　　顧振全恍然。

　　是啊，他大小是個主任，要家裡真沒人下鄉，說不定會被人舉報。
說他不支持上面的政策。

　　是他狹隘了。

　　“再說，鄉下也沒啥不好。
雖然累點，可沒城裡這麼亂。
”顧城下意識忽略了村裡的污糟事。

　　顧振全見此才放下心結，不過：“你都二十多了，還沒個着落。
我們單位的秦同志說......”

　　顧城趕忙打斷，神色嚴肅地說：“爸，我有喜歡的姑娘了。
我今生非她不娶，希望您能支持。
”

　　“我見都沒見過，你就讓我支持？
”顧振全失笑，感覺這孩子，有點想當然啊。

　　顧城卻不給他打哈哈的機會，說道：“就算你不支持，我也會娶她。
”

　　“你看上的姑娘是什麼人家啊，這鄉下......”

　　“爸，甭管什麼人家，我就問你，我回得來嗎？
既然回不來，那在鄉下安家又有什麼錯？
”

　　顧振全愣住了。
是啊，他就算不喜歡小地方的姑娘，也不能讓兒子打光棍啊。

　　可還是不甘心：“就算要結婚，也要找個有共同語言的！
最好娶個城裡的，負擔能輕點。
”

　　顧城歎了口氣，感覺有些事，再怎麼努力，也還是那樣。

　　前世，他們一家因為那匣子首飾，被下放到了第三生産大隊。

　　當時一家人慘兮兮的，快要活不下去。
還是暗中得了默寶幫忙，才堅持下來的。

　　可就是這樣，他爸都沒同意他和默寶的事。
說什麼老顧家不能沒落，他得娶個對他事業有幫助的女人。

　　後來默寶沒了，老顧家撥亂反正。
他沒辜負他爸的期望，把老顧家發揚光大。

　　可他一輩子沒有女人，就那麼為默寶守着。
世人都說他瘋魔，可隻有他自己明白心中的執念。

　　顧振全後悔了，後悔因為自私，害了那姑娘性命，也害得兒子孤獨終老。
可一切都晚了。

　　所以重生回來的顧城，對顧振全是有怨念的。
可随着時間推移，這種怨念在慢慢減淡。

　　他想得很清楚，現在要做的，就是守護好默寶，并且為兩人掃清障礙。

　　思緒回籠，顧城看着顧振全的眼睛認真地說：“默寶不是你想的那種姑娘，她很特别，很優秀。
我不希望從您嘴裡聽到反對的話。

　　如果您不認可，我可以不回老顧家。
從此紮根第三生産大隊，成為陳三叔的兒子。
”

　　生養之恩前世報過了，今生，他隻想為默寶而活。

　　顧振全被這話震得心肝顫顫，确認顧城沒開玩笑後，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是什麼樣的姑娘，讓他兒子起了斷絕父子關系的念頭？
這樣發展下去，還了得？

　　可他不敢嘗試，因為他看得到顧城眼底的認真與狠厲。
那絕不是開玩笑的！

　　正想說什麼呢，就聽老爺子拍闆了：“聽小城的，讓他自己做主。
”

　　“爸？
”顧振全不明白老爺子為啥同意了。
他不是最讨厭胸無點墨的姑娘嗎？

　　“這件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小城不是不知輕重的人，你要試着相信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