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幼兒園老師親切交流後，祁煜帶着祁墨走出了幼兒園。

　　祁墨跟在後邊低着頭，一臉心虛，也不敢說話。

　　但拉着祁煜的衣角卻是不放開，反而很用力。

　　生怕祁煜會突然丢下他就走一樣。

　　他知道祁煜是幹得出這樣的事的。

　　祁墨想起在他剛說完那句話，迎面碰上祁煜的眼神的時候。

　　頓時後背一涼。

　　怎麼說呢？

　　那種感覺就像是，知道自己死期到了一樣。

　　而且祁煜從不讓人意外，他對祁墨露出了一個堪稱溫柔的微笑。

　　然後慢慢湊近他，掐着他後頸，輕聲道：

　　“小兔崽子，你完蛋了。
”

　　祁墨心裡歎了一口氣，他當時其實是有點懵的。

　　但還沒等他說話，幼兒園的老師們就回來了。

　　一見到祁煜和祁墨兩個人就愣住了，随即幾個女老師臉上都露出了救星來了的那種含淚表情。

　　然後祁墨就被留在了外面，祁煜進去解決事端了。

　　再到現在，祁墨看着自己死死拉着祁煜衣角的手。

　　深深覺得自己回去可能至少得挨三頓揍。

　　想着先給自己打個預防針，防止回去胡思亂想，祁墨清了清嗓子。

　　扯了扯祁煜的衣角，清亮的聲音響起，“哥哥，你之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啊？
”

　　祁煜沒看他，慢悠悠道：“我什麼意思，你不清楚嗎？
”

　　祁墨心裡泛苦，面上仍是笑得跟花一樣，“不知道呀，哥哥，你直接說呗？
”

　　祁煜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提起了另一樁事。

　　他單手插兜，一隻手摩挲着手機背部，眼睛直視前方，徑直走着。

　　“我剛剛看了幾段視頻，祁墨，你想知道是關于什麼的嗎？
”

　　沒等祁墨回答，祁煜忽的嗤了聲，“爸媽知道你這個性格嗎？
”

　　“或者說，正是他們知道，才把你放在我身邊？
”

　　祁墨緊緊拉着祁煜的手慢慢松開，“什麼意思？
”

　　他聲音很沉，不太像小孩子能有的情緒。

　　祁煜能從他平靜的聲音裡聽出一絲顫抖，但他沒在意，看了眼手機，道：

　　“今天的事我不跟爸媽說，你的性格，是個難題。
”

　　“但不是完全沒辦法。
”

　　他收了手機，沒回頭，伸手直接掐住祁墨後頸，帶着他往前走。

　　漫不經心道：“你會知道，讓我注意到你，是個多麼錯誤的選擇。
”

　　且不說祁墨的心裡是怎麼想的，祁煜現在的心情倒是還不錯。

　　兩人回到家後，還沒進屋。

　　祁煜就擡了擡下巴，“自覺地，繞着後花園跑十圈，之後來我面前做三組深蹲。
”

　　祁墨沒應聲，看着他進屋後，歪了歪腦袋，在原地待了幾分鐘，往後花園跑去。

　　等跑完後，他敲響了祁煜的房門。

　　沒人。

　　他往書房走去，正好看到了蛋仔露着一個狗頭在外邊。

　　看他來了，蛋仔的耳朵動了動，也懶得動彈，隻往旁邊挪了挪，給他讓出進去的位置。

　　祁煜正在書桌前看着電腦，修長有力的手指敲打着鍵盤。

　　書房很安靜，他不疾不徐敲打着鍵盤的聲音莫名有種韻律感。

　　祁墨在門口看了會，才敲了兩聲門。

　　祁煜沒擡頭，他換了一身衣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銀邊眼鏡，兩根長長的銀墜子從他頸後繞過，落在身前。

　　整個人沒什麼煙火氣，鼻梁高挺，唇形優越，斂眉垂眼。

　　透出一股子禁欲和匪戾的氣質。

　　“進來。
”

　　祁墨放下手，也不管蛋仔是不是懶得動彈，直接伸手把蛋仔給推了出去，還關上了門。

　　自覺做完幾組深蹲後，他癱在地上平複呼吸。

　　祁煜好聽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克制一點，你的呼吸吵到我了。
”

　　癱在地上的祁墨哽了下，他還以為祁煜會一上來就直奔主題，結果是這麼嫌棄的話。

　　他側着身體看了眼坐在桌前看起來很沒人情味的祁煜，深深覺得，他哥這麼冷淡又毒舌的人估計也隻有他嫂子才能受得了。

　　過了十幾分鐘後。

　　祁煜合上眼前的電腦，取下眼鏡，捏了捏眉心。

　　“行了，别這麼看着我。
”

　　祁墨坐在一邊，還是盯着他。

　　又看了會，才軟聲道：“哥哥，我錯了。
”

　　他乖乖地低下頭，一副任憑發落的樣子。

　　祁煜的腳步聲在他耳中顯得尤為清晰，祁墨在他停住腳步的一瞬間，擡起頭，笑得很乖。

　　祁煜雙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學什麼不好，學你嫂子，你以為，我對誰都吃這一套？
”

　　切。

　　祁墨心裡小小地唾棄了一聲，很快變了臉色。

　　耍賴似的往後一癱，平的跟煎餅一樣。

　　“哥哥，那你會因此讨厭我嗎？
”他問。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因為我的性格。
”

　　祁煜居高臨下地望着他，不說話，沉默着打量他。

　　他其實早就有點預感了。

　　在祁墨每次見到他後那越發炙熱的眼神。

　　一開始他以為隻是血緣關系的自然親近，後來發現是祁墨對待自己身邊人的那種病态的獨占欲。

　　其實他自己也有很強的占有欲，但并不像祁墨那樣病态。

　　明明隻是一個幾歲小孩，卻早熟的可怕。

　　祁墨這個小孩，幼稚自私又聰明自律。

　　喜歡看肥皂劇，卻又能強迫自己同時去學習各種東西。

　　說起道理來頭頭是道，問就是看電視劇得到的收獲。

　　喜歡跟别人打交道，卻又很快就厭煩，對于黏上來的人冷言冷語。

　　對誰都乖巧惹人愛，單方面把人納入自己的私有地盤。

　　喜歡一切幼稚的玩意，卻又打心底瞧不上。

　　乖巧的一面不是僞裝，有病的一面也不是假的，他就是個完完全全的矛盾體。

　　祁煜一開始是有點覺得煩躁的，他管着自己一個人已經很煩了，居然還要再多一個有病的小屁孩。

　　這簡直是火上加油，兩個有病的人長時間在一起待着，指不定會不會發生什麼。

　　但後來，他發現，祁墨這小孩有一點比他好。

　　他既有病又不會讓人知道他有病，反而會讓人覺得很正常。

　　這是個很矛盾的一句話，但祁煜覺着沒錯。

　　要不然怎麼祁墨能在所有人面前都一副乖小孩模樣，天天對着他也不露出一點馬腳。

　　反而樂呵呵的，時不時幹點欠揍的事。

　　跟普通小孩沒什麼區别。

　　祁煜在跟祁墨平安無事地相處了一段時間後，他給祁撫發了條消息。

　　他覺得這孩子是真的有點病。

　　有點大病。

　　但祁煜又想，還是有救的。

　　起碼他會讓他有救。

　　于是，他看着地上的祁墨，冷情的眉眼微動，勾了勾嘴角，溫聲道：

　　“兔崽子，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

　　他笑得很溫柔，祁墨卻是被吓得一個哆嗦，眼神驚恐地看着他，還往後縮了縮。

　　他覺得，他哥現在是想制裁他，有點恐怖。

　　跟犯病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