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房門，薑晚澄走進屋內。

　　這便是主居東廂房，屋內亦是空蕩蕩的，隻有一個床榻，一張鋪在窗前的矮幾。

　　不過，瞧得出來，聽風對這間屋子是用了心的。

　　床前掛了幔帳，矮幾上放了一個白瓷花瓶，瓶中插了一支含苞待放的荷花。

　　地闆也是擦得十分光亮，好似打了蠟一般，乾淨的都能隨便席地而坐，或是誰要在地上打個地鋪都是可行的。

　　隻是，這屋子實在是太大了，所以反而更顯空蕩蕩的。

　　想起巫山時的小屋，薑晚澄竟還有幾分懷念。

　　等王楮離開，聽風才又進來，並掩上了門。

　　聽風：“奴婢來的這些日子，也與他們都接觸過。
這些人，雖有幾個刁鑽的，但大多還是老實的。
”

　　首先她初來乍到，根本還不了解這莊子究竟什麽情形，如此貿然就去見那些人，簡直就是兩眼一抹黑。

　　“我並未有責怪你們之意。
你們夫婦二人，於我如今是患難之情，而且碧水居這件事，你們辦的不錯。
所以，我怎麽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輕瞧了你們？
”

　　心中道：這古代做女子，就是麻煩，洗個頭髮是最難的事。

　　她側頭看向聽風，“那些佃戶怎麽回事兒，你說說。
”

　　“這些佃戶還有雇農，都如何？
”

　　薑晚澄點點頭。

　　聽風紅著眼不住的點頭：“是，姑娘您說的是。
他呀，就是太緊張了，害怕自個兒做不好，所以反而像個毛頭小子似的。
奴婢好好教他，定給姑娘您教個得力的管事出來！
”

　　“奴婢已經與王楮整理登記清楚了，這莊子不大，隻有田地共五十畝。
”

　　“還有，從前那孫家向佃戶們收的租子，除了每年莊稼所有的收成六成之外，每畝地還有額外的二百錢……”

　　聽風急匆匆出去，薑晚澄聽見她小聲的又是歎氣又是急色的與王楮說話。

　　薑晚澄拍拍身後：“你上來。
”

　　薑晚澄聽的眉心直跳。

　　聽風見她動作，‘噗嗤’一笑，“姑娘還是如從前那般。
覺得累了時，便沒什麽耐心。
您便坐著，讓奴婢自個兒來吧。
從前奴婢幾人精心養護出來的這麽漂亮一頭髮絲，可別讓姑娘您給毀了。
”

　　薑晚澄便真的放下帕子，懶得動了。

　　這腳踏實地了，看來也需要再適應兩日。

　　他隔著門闆問：“姑娘，莊子裡那些佃戶聽到是您來了，想要見見您。
”

　　剛剛靠在榻上，這渾身又酸又軟，這會兒便是閉眼靠在這裡，覺得這天地都是搖晃的。

　　且不論，這時辰確實已經不早，她連著在江上被小船搖晃數日，的的確確是沒有精力再接著應付這些事。

　　薑晚澄雖不會像孫家人那般去剝削他們，但也怕遇到憤世嫉俗，開始就對她報了仇怨之人的人。

　　聽風猶豫了一下，仍聽話的脫鞋爬了上去。

　　薑晚澄還未發話，聽風就先惱了：“現在幾時了，讓姑娘去見他們？
”

　　不過，今晚就見那些佃戶，是不可能的。

　　“姑娘，我讓王楮安排小公子先去歇息，然後再去見那些人。
”

　　聽風悄悄抹了淚，這才說道：“姑娘，奴婢先與您說說這莊子現如今的情況吧。
”

　　薑晚澄握住聽風的手。

　　便是有那賣了田地，又被達官貴人買了去，再租了出來的，也沒有聽說誰家會有這樣高的租子。

　　“姑娘累了……連日趕路……他們急什麽……我知道……你做好自己的……先去二院……”

　　聽風本想跪在地上替她擦頭髮，卻被薑晚澄一把攔住：“忘記規矩了？
”

　　如此黑心，在這莊子上的農民，怕是隻能堪堪活著罷了。

　　這孫家，簡直就是吃人血饅頭。

　　“聽風，慢慢來。
他不懂得，慢慢教，或許是太緊張了，所以他才如此毛躁。
我從前瞧他，不是挺穩沉的嗎？
”

　　她動作很輕柔，薑晚澄自己擦著前面，甚是粗魯。

　　“奴婢看，他們更怕姑娘您這位東家來了，會像孫家那樣讓他們繼續剝削他們，或是來個更厲害的，就更沒活路了。
所以奴婢瞧著他們，應該是好收服的。
”

　　“其中良田有三十八畝，一般的田地十二畝。
共有佃戶，十三戶。
雇農，五戶。
”

　　薑晚澄拉住她：“不急，你出去好好與他說。
讓他安撫住那些佃戶，說我明兒再見。
”

　　聽風點了幾盞燈，屋內刹時亮堂堂的。

　　薑晚澄走到榻邊坐下，聽風正想過來伺候她寬衣時，王楮來了。

　　這會兒頭髮還是濕漉漉的，反正也睡不下。

　　所以，薑晚澄就想先了解一下這碧水居的情況。

　　“姑娘，說句實話，之前奴婢雖然得以與您重逢，還被您派了來做這件大事兒。
但奴婢心裡總是懸著一口氣，好像……好像這事兒總虛無縹緲似的，總覺得不踏實。
”

　　聽風知道自己剛剛越矩了，雖姑娘一向不計較這些，但她仍紅著臉向薑晚澄欠了欠身，“是，奴婢知道了，姑娘。
”

　　若是碰到哪年收成不好，百姓手裡不僅落不到幾顆糧食，還要想方設法的湊錢去繳租子，這錢和糧食，一年都給孫家賺了。

　　聽風卻先道，“姑娘，我家那口……他、他從未在大戶人家做過事，所以不太懂規矩，很多事毛毛躁躁又有些莽撞的，奴婢先給您請個罪。
”

　　薑晚澄已經自己脫了外衫，並倚在榻上。

　　之前在青陽，可能因為地處偏僻，那邊大多是當地落居百姓自己開墾的田地，世世代代都在那裡，每年便隻需要向朝廷送去一部分收成罷了。

　　“行，那明兒再說，你下去歇著吧。
辛苦你了，聽風。
”

　　聽風忍不住又抱了抱薑晚澄。

　　薑晚澄笑道：“行，我等著。
”

　　這孫家，被抄的實在不冤。

　　這莊子不大，人少，處理起來確實不會太難。

　　“可姑娘，這屋裡連個蒲團也沒……”

　　聽風腿一軟，險些跪下了：“姑娘，您別折煞奴婢了。
若不是您，奴婢如今還……還不知是怎樣生不如死的日子呢！
”

　　她半坐撐著手臂看向聽風，“不急，讓他一件件去做。
聽風你過來幫我絞絞頭髮，咱們說說話兒。
”

　　真是啃人的骨頭，還嫌油少了。

　　薑晚澄微微瞪她一眼，聽風這才吐了吐舌。

　　“奴婢還覺得姑娘您，好似變了似的。
但是今兒，奴婢在碧水居外瞧見你，這心裡一下子就落了下去，好似姑娘您，您終於徹底回來了！
”

　　薑晚澄拍拍她的肩，“是，我回來了。
放心吧，一切都會變好的。
”

　　薑晚澄微微一笑，徹底給聽風踏實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