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夜,涼的厲害。
尤其是背靠水源,又長年累月見不到光的山洞,夜裡更是濕冷。
慕容澈站在山頂上,看着不遠處有炊煙升起,想到沈南煙從百寶袋裡拿出來的東西,譬如手術用的一次性床單什麼的,根本就不好用。
又想到他們沒有換洗的衣衫,每次想清洗時,都得暫時穿着那個叫手術服的袍子……慕容澈抿着唇,擡腳朝那小屋走去。
那木屋看着離山頂很近,可他一個來回走下來,竟然花了近兩個時辰!
生怕沈南煙自己呆在山洞裡害怕,慕容澈顧不得手臂上被黑熊抓出來的,還沒好的傷口,一路飛上躍下,火急火燎地往山洞跑。
遠遠瞧見走時被他用樹枝雜草遮擋得嚴嚴實實的洞口,此時卻漏出一個夠一人出入的洞,慕容澈面色瞬白。
四周安靜的隻剩下夏夜蟲鳴,他愣怔地站在原地,聽着自己越來越清晰的心跳聲,踉跄着朝洞内走去。
周圍沒有動物的腳印,亦沒有人的腳印,定是她離開時抹去了足迹……
她就這麼讨厭他嗎?
又撇下他一個人不說,連丁點兒痕迹都沒給他留下?
進入洞中,看着空蕩蕩的床單,慕容澈身子一軟,雙手無力地垂到了身側,懷裡那費力得來的被褥衣衫,盡數掉在了地上。
他原以為她對他的态度漸漸好轉,是原諒了他對她的冒犯,願意和他慢慢相處……
沒承想,她隻是想讓他放松警惕,好再一次偷偷離開……
“出去這麼久,你就不怕我又走了?
或是出點兒什麼意外嗎?
”
聽着熟悉的清冷女聲,慕容澈猛地轉過身子,待看到沈南煙雙臂環胸,就在洞穴角落裡站着時,終于輕輕吐了口氣……
他原以為她撇下他,又自己逃了呢……失而複得的喜悅讓他一時沒忍住,大步上前将沈南煙打橫抱起。
把人輕輕放到床單上,慕容澈低頭奮筆疾書,字迹相當潦草。
【我在山頂正好看到一戶人家,想去給你買套換洗衣裳,沒想到會耽擱這麼久,對不住!
】
沈南煙看字條的空隙,他趕忙去把那些被褥拿過來,快速幫她鋪好。
為了讓她吃得好一點,他一連幾天就靠那些又酸t又苦的果子充饑……
他小臂上的傷還沒好呢,出去這麼久,就為了給她找衣服被子?
沈南煙那雙極美的鳳眸,瞬間就濕潤了,拿着紙條的手慢慢收緊,将那些字揉成團狠狠砸向他,音色低沉暗啞。
“我不是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這些!
更何況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
”
他又不喜歡她,幹嘛反複撩撥她?
好端端的也沒人惹她,怎麼還生氣了?
就因為他回來晚了?
慕容澈蹙眉看她,所有的不解在看到那拼好的整隻雞的骨架時,瞬間明了。
她也太聰明了!
這都能拼得活靈活現的?
思索片刻,慕容澈明白了,她對下人一向很好,從她對雲柒和抱夏的态度就可見一斑!
她今日如此反常,定是覺得自己連累他了……
【我之所以沒吃,不是因為旁的,你不是說養傷期間,我得吃得清淡點嗎?
】
【你放心,我們是朋友,我沒拿你當主子供着,以後我陪你一起吃飯。
】
就隻是朋友?
沈南煙更想哭了……她喜歡上的人,就隻把她當朋友?
沈南煙很想把自己埋在被子裡大哭一場,栽倒在那床褥上的一瞬,她騰地一下就彈了起來。
【怎麼了?
】
沈南煙不理他,又拿起慕容澈給她帶回來的衣裳仔細去摸……
山洞光線微弱,她就打開空間,借助手術無影燈去看。
她在幹嘛?
一件粗布衣裳而已,也值得大驚小怪?
慕容澈正準備寫字,沈南煙扯着他的衣領,一把就将他薅了過去。
“看到沒?
”她指着那衣裳的衣角,“誰家粗布衣裳還會有暗紋?
”
看到了!
看着那帶着暗紋的青色衣衫,慕容澈眉頭陡然擰起。
沈南煙扯過被子,一把扯爛了那被角,掏出白花花的一把棉花,對慕容澈道:
“你知道棉花有多貴嗎?
尋常百姓人家,過年時都未必舍得做身細布衣裳。
”
“可你看看這裡面,白花花的,都是上好的棉花,足足有三四斤!
”
是啊!
哪個用得起這些東西的人家,會住在人迹罕至的破木屋裡?
慕容澈急忙提筆,【我确定沒人看到我潛進那小屋,我偷偷拿了這些東西後,放下的也都是你給我的銅闆。
】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連夜起程!
】
寫完這幾個字,慕容澈牽着沈南煙的手就要往外走。
“等等!
”
聞着那被褥上淡淡的香氣,沈南煙眉頭微微蹙起,片刻後,她在那上面灑上酒精,将山洞裡的一切,燒得幹幹淨淨。
“無名,咱倆得去山洞後面的水裡洗個澡,然後把身上的衣服全部消毒才能穿。
”
慕容澈點頭,怕她腳下不穩在摔着,抱起她就往山洞後面去……
洗漱完畢,就在他們準備離開時,突如其來的幾聲犬吠,吓得夜鳥“呼啦”振翅齊飛。
慕容澈圈着沈南煙的腰,直接躍到了樹上。
很快,一隊人高舉着火把,牽着好幾隻獵犬突然沖進了山洞,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個刺傷沈南煙手腕的薛蓉。
不多時,他們很快又跑了出來,薛蓉氣急敗壞,“我敢保證,在這裡藏身的,一定就是沈南煙,她就在這附近,絕對沒走遠!
”
她指着兩個手下道,“你們速速去向王爺禀報……其他人跟我繼續搜!
”
“是。
”
衆人一臉希冀地看着那幾隻獵犬,卻發現,從山洞裡出來後,它們的鼻子仿佛失靈了似的,一直哼哼唧唧地在原地打轉。
”
王爺?
沈南煙心說,看來慕容澈真的沒死啊?
隻是他為什麼和朝廷上報說他殁了?
他在謀劃什麼?
此時,假死的慕容澈正在自責,同時也在暗自慶幸。
多虧沈南煙心細聰敏,不然他們這會兒又免不了要經受一場拼殺!
他倒是無所謂,可煙煙的手腕才剛剛見好,不能再傷到了!
話說回來,這個薛蓉到底在為誰賣命?
她口中的王爺是誰?
他們為何要抓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