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甘泉宮裡,君臣相得,堪稱佳話。
慶陽伯府,此時卻是雞飛狗跳,亂成一團。
一直到進了大理寺的獄裡,慶陽伯還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麼事?
又或者說,他之前犯的那麼多事,究竟哪一樁被陛下抓住了?
信武侯大勝回京,宮裡自然要辦慶功宴的。
這事兒,兩日後的早上,于鳳儀宮請安時,皇後宣布了出來。
“慶功宴之事,便交給貴妃來辦。
”
話音落下,殿内衆人都驚訝不已:太陽今兒是打西邊兒出來的不成?
皇後娘娘怎麼忽然就放權了?
貴妃雖然也頗為訝異,但驚訝過後,還是起身行了個禮,道:“臣妾領命。
”
皇後臉上帶着笑:“大大小小的宴會,貴妃辦過不少次了,本宮也無需多囑咐什麼。
此次,除了信武侯周大人外,還有數名立了功的将領一同入了京,自然也要出席宮宴的。
宴會邀請的名單,本宮一會兒會讓畫屏送去鹹福宮。
”
這話說完,還不等貴妃開口,就聽和嫔驚訝道:“周大人?
信武侯不是名喚衛輕舟嗎?
”
皇後淡淡道:“衛輕舟是信武侯的化名,信武侯本名周清緯。
”
這事兒,消息靈通些的妃嫔都已經知道了。
也就唯有和嫔,出身異族,在京城内毫無根底,自然也就沒人給她遞消息進來。
貴妃瞥了和嫔一眼,才道:“娘娘放心。
”
慶功宴定在五日後,于麟德殿舉行。
慶功宴的前一日,大理寺卿遞了折子進來,說是慶陽伯府一案有了進展。
陸昭霖讓人召了信武侯進宮,于甘泉宮内與他一同聽大理寺卿回禀。
“啟禀陛下,舞弊案一事,以及劫镖案一事,慶陽伯已經供認無誤。
隻是,據慶陽伯的供詞,當日帶人劫镖的,是純妃娘娘的父親,前吏部尚書江鵬遠。
”
聞言,陸昭霖眉頭皺起:“江鵬遠?
此事怎麼會與他扯上關系?
”
大理寺卿道:“江鵬遠的夫人,正是慶陽伯嫡親的妹妹。
”
說到這兒,他看了一眼信武侯,眼神中帶了幾分同情道:“而且,據慶陽伯的供詞所言,信武侯的長姐,并未死在劫镖案中。
”
信武侯原本坐在椅子上,聞言立刻起身,動作太急,險些把椅子帶翻。
他眼中含了希冀的光,問道:“當真?
我長姐如今身在何處?
”
大理寺卿歎了口氣,道:“江鵬遠見令姐貌美,将她帶回府中,騙她說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并且将她納為姨娘。
十五年前,令姐生産時,被江夫人謀害,難産而亡。
”
上首,陸昭霖原本敲擊在桌面上的手停了下來,下意識地收緊。
因為江詩熒的緣故,他對江府的狀況頗有幾分了解。
十五年前,江府裡難産而死的姨娘,隻有一位,就是江詩熒的生母。
信武侯聞言,向後踉跄了一步,頭無力地垂下。
片刻後,他擡起頭,帶了哭腔問道:“我姐姐留下的小外甥,現在何處?
江鵬遠可有将他好好兒撫養長大?
”
大理寺卿看向陸昭霖。
信武侯不明所以,也看向陸昭霖。
陸昭霖歎息一聲,道:“不是小外甥,是外甥女。
”
信武侯顧不上去想,陛下如何會得知此事。
他着急地問:“我那外甥女,可還好?
”
陸昭霖道:“她很好。
”
信武侯又問:“她如今身在何處,可還在江府内?
”
陸昭霖搖了搖頭,道:“她去年五月入宮,如今,已經身居妃位,是朕的純妃。
”
“什麼?
”信武侯有些愕然,然後,就見他面上帶了一絲慶幸之色,拱了拱手行了一禮道:“臣,多謝陛下。
”
這時,就聽大理寺卿開口:“陛下,劫镖案一事,以及信武侯長姐的t事,都需提審江鵬遠夫婦。
”
原本,江鵬遠辭官之後,隻是個平民百姓。
提審他,并不需要陸昭霖下旨,大理寺隻管派人去江府就是。
偏偏,他有個争氣的女兒,堪稱寵冠後宮。
但是又偏偏,這女兒的身世揭露開來,真不好說,父女之間,究竟是恩是仇。
大理寺行事,頗有些進退兩難,便隻能來請天子的示下。
陸昭霖沉默了半晌,方道:“朕允了。
”
等大理寺卿領旨告退之後,陸昭霖道:“姚興德,你去請純妃過來。
”
江鵬遠下獄一事,他得緩緩地、慢慢地将來龍去脈告知阿熒才是。
否則,她若是猛然從他人口中得知此事,難免要擔驚受怕。
姚興德“諾”了一聲,出了甘泉宮前殿。
殿内,除了伺候的人,就隻剩陸昭霖和信武侯兩人。
信武侯原本應該告退,但是他猶豫半天後,還是開口問道:“陛下,臣,臣可否見純妃娘娘一面?
”
陸昭霖沉吟了片刻,方颔首應允。
此時,景陽宮裡。
江詩熒手裡拿了彩線,正跟萬嬷嬷學着打絡子。
她手上功夫俊的很,什麼飛镖暗器都玩得很溜。
偏偏這打絡子,就跟當初學剪窗花時一樣,那真是,就仿佛一雙手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完全不聽指揮。
江詩熒正跟彩線搏鬥,就見守門的小軒子進來:“娘娘,姚公公來了。
”
她放下手裡的彩線,道:“傳他進來。
”
姚興德進門,行了個禮,恭敬地道:“奴才參見純妃娘娘,陛下召您伴駕。
”
江詩熒笑道:“姚公公稍等,本宮換身衣服。
”
秋雨和阿圓進了内室服侍她。
秋雨去取了衣服過來,問道:“娘娘,穿這件雲香緞繡白蝶春衫,配同色的鳳尾羅裙可好?
”
半晌,不見江詩熒答話,擡眸看過去,就見江詩熒的眼眶,不知何時竟然紅了。
秋雨瞬間就急了:“娘娘這是怎麼了?
”
江詩熒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道:“我無事。
”
說完,她和阿圓對視了一眼。
阿圓道:“娘娘且得小心着些,莫要被人看出情緒起伏才好。
”
江詩熒颔首:“你說的是。
我現在,該裝做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
秋雨不明白她們在說什麼,卻懂事的不去追問。
又過了須臾,江詩熒已經平複了情緒,道:“就穿這一身吧,我們秋雨的眼光好得很。
”
從景陽宮往甘泉宮去,江詩熒并未乘坐肩輿。
一路上,姚興德心裡都十分忐忑,生怕純妃問她,陛下今日為何忽然召她伴駕。
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答話。
幸好,純妃隻是與他随意閑談了幾句。
等走到甘泉宮前殿門口時,江詩熒的情緒已經徹底平複了下來。
陸昭霖早已許過她,可随意出入甘泉宮。
是以,禦前的小太監無需入内禀報,直接就推開了門,躬着身子引她進去。
一進殿,江詩熒就看到殿内坐着的兩名男子。
坐在上首的,自然就是陸昭霖。
幾步開外,他左手邊兒第一把椅子上,坐了一個身着紫袍、滿臉胡子的中年男子。
江詩熒面上帶了一絲驚訝,款款走到殿中,先是給陸昭霖行了一禮:“臣妾見過陛下。
”
陸昭霖道:“免了。
”
江詩熒起身,然後沖着那身着紫袍的男子福了福身:“這位大人有禮了。
”
那男子趕緊起身,拱了拱手回禮:“純妃娘娘有禮。
”
上首,陸昭霖喚她:“阿熒,且來朕身邊。
”
江詩熒緩步上前,待行至他身邊後,小聲道:“早知道有前朝的大人在,阿熒便等一等再進殿了。
”
陸昭霖攜了她的手,讓她坐下,然後溫聲道:“無妨。
”
江詩熒暗暗嗔了他一眼。
陸昭霖又道:“阿熒可知,這是哪位卿家。
”
江詩熒打量了那男子兩眼,然後才道:“這位大人身着紫袍,想來是武将。
看胸前的圖案,是位侯爵。
莫非,是前幾日才返京的信武侯?
”
陸昭霖笑着颔首:“阿熒聰慧。
”
信武侯行了一禮道:“臣見過純妃娘娘。
”
江詩熒隻道:“侯爺請起。
”
然後,嘴巴湊近陸昭霖的耳邊,低聲道:“這信武侯,眼神好生放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