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陸昭霖沉默片刻後,歎了口氣道:“讓人好生葬了。
”
姚興德領命出去傳話。
陸昭霖面上泛起幾分歎惋:“朕原本沒想追究到溫太妃身上。
”
他年幼時,沒少去溫太妃的宮裡叨擾。
溫太妃的性子,說好聽些是溫和慈悲,說得難聽些,就是太過軟和。
這樣的一個人,管束不住宮外的兒子和娘家也實在正常。
陸昭霖沒想着遷怒。
江詩熒握住他的手道:“陛下寬容。
隻是,太妃娘娘心中,許是多有愧疚,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
兩人為着此事又歎過一回,便擱下不再提起。
接下來的幾日裡,京城内風聲鶴唳。
先是恭王一家子全都判了斬首。
聽說恭王妃t被下獄的時候,還在破口大罵。
罵恭王平日裡寵妾滅妻,如今做這殺頭的事,卻帶着她的娘家人一起,讓恭王妃娘家跟着送了命。
當日跟在恭王身後的其他人,也都沒能落得了好。
一向眼睛長在頭頂的宗室子弟們,一個個的都低下頭老實了起來。
然後,是原本宣稱“急病”的謹妃,忽然就被發了明旨貶為晏庶人,都沒打入冷宮,而是直接賜死。
她的母家晏家,原本就落了罪,一家子都判了流放。
如今更是直接被下旨,夷了三族。
陸昭霖的聖旨裡,并沒有言明晏庶人和晏家犯了什麼罪過。
是以這旨意一出,前朝裡不少人面面相觑。
尚書令當即就進宮求見。
“陛下,不知晏家犯下了什麼罪過,這夷三族的刑罰,是否太過嚴苛了些?
”
要知道,就連恭王的嶽家和舅家,牽扯到恭王逼宮的案子裡,也隻是判了一家子斬首,沒有牽連到三族。
陸昭霖不答,反而說起了另一樁事:“前些日子,武德司在雲州發現了先端王血脈。
”
尚書令正色問道:“可确認了,當真是先端王的血脈?
”
陸昭霖以手撐頭:“從畫像來看,那孩子與三哥年少時的容貌極為相似。
他身邊跟着的人裡,有一位曾是三哥的門客。
”
尚書令道:“陛下,這個孩子,決不能留。
”
陸昭霖似有不忍:“到底是三哥的最後一絲血脈——”
這話還未說完,就被尚書令近乎僭越地截斷:“陛下!
當年先端王謀逆,先帝親自下了旨意,将其子嗣盡數賜死,如何會有血脈遺留在外?
依臣看,這孩子,不過是容貌與先端王有幾分相似,便膽大包天冒認皇親!
陛下當按律處死,以正皇室威嚴!
”
他說得義正言辭,陸昭霖似乎還有幾分疑慮:“萬一,他當真是三哥的孩子。
”
尚書令道:“若當真有此萬一,按照先帝當年的旨意,他也已經多活了十多年。
還請陛下不要因為顧念血肉親情,輕縱了逃犯。
”
陸昭霖沉吟片刻後,緩緩開口道:“也罷,便讓人一杯鸩酒把那孩子送走吧,不要讓他受太多苦楚。
”
尚書令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道:“陛下仁慈。
”
起身時,君臣二人目光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等尚書令從甘泉宮出來,回了都堂之後。
一進門,就有不少同僚圍了上來:“尚書令大人,陛下可有言明,是因為何事要夷了晏氏三族?
”
尚書令搖了搖頭。
此事陛下并未明說,然而據他猜測,十有八九和先端王餘孽有關。
隻是,看陛下的意思,并不想公之于衆。
有人問:“那我們可還要給陛下上書谏言?
”
尚書令皺着眉看過去,發問的是一個年輕的言官,剛入禦史台沒幾年,正是容易腦子一熱的時候。
那言官被他打量着,神情上難免就帶了幾分緊張。
還不等尚書令開口,他邊兒上就有人說:“陛下既然下旨要夷了晏家三族,那就說明晏家犯下了罄竹難書的罪過,你我身為陛下的臣子,隻管聽從陛下的命令便是了。
”
那言官道:“總該知道這旨意是為了什麼吧。
”
剛才說話的人嗤笑了一聲:“你要上書随便,可别拉上我們。
”
···
都堂裡的各部官員們,還在讨論着有關于晏家的旨意。
與此同時,甘泉宮裡,陸昭霖則是在論功行賞。
“恭王府抄出來的家産裡,有一座五進的宅子,在德怡坊裡頭。
朕看了呈上來的圖紙,建的很是不錯,賞你了。
”這話,是對着蔺由說的。
德怡坊離皇城很近,住在那一片兒的,都是高門大戶。
蔺由雖然位居武德司指揮使,堪稱帝王心腹,卻隻是個正五品的官兒。
再加上他出身寒門,祖上沒什麼積累。
便是攢上一輩子的俸祿,也買不起德怡坊裡的一間屋子。
蔺由也不推脫,直接行禮謝恩:“謝陛下賞賜!
”
陸昭霖對他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陶信芳:“信芳此次立了大功,可有什麼想要的?
”
陶信芳立下的功勞不遜于蔺由。
一開始,先端王餘孽的蹤迹,就是陶信芳在雲州發現的。
之後,也是陶信芳和陸昭霖一起,定下了引蛇出洞的計謀,并且一步步執行。
陸昭霖嘴上問着陶信芳自己想要什麼,心裡卻已經想好了,要把他提到正六品指揮佥事的位置上,着重培養。
陶信芳走到殿中,雙膝跪地,抱拳道:“啟禀陛下,臣有一個妹妹,如今在冷宮之内。
臣鬥膽,想求陛下對臣的妹妹多加照拂。
”
“哦?
”陸昭霖挑了挑眉:“你的妹妹是誰?
怎麼會進了冷宮?
”
陶信芳道:“臣的妹妹是永興三年大選進宮的,曾被封為才人,賜封号清,後來晉為美人。
去歲七夕時,因為推貴妃娘娘落水一事,被貶為庶人打入冷宮。
”
“原來是她。
”陸昭霖面上閃過了恍然之色,然後,就聽他沉下聲道:“你就不怕,你替冷宮裡的陶庶人求情,會讓朕遷怒于你?
”
陶信芳道:“陛下是臣的君主,陛下的問題,臣自當據實相告、坦誠以待。
臣知道妹妹犯了大錯,不敢求陛下寬恕,隻想請陛下開恩,準她冬日有碳取暖、三餐得以飽腹,不要被人過于磋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