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恺好像很激動，激動得快哭了。

　　孟晚驚訝之餘，還有一絲疑惑。

　　“我找了你很多年。
”他壓抑着心中翻湧的情緒。

　　這句話，讓孟晚更加驚訝。

　　“找我？
”

　　江行恺苦笑，心裡有一籮筐的話想說，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奶奶轉院那天，我剛好複明，我看到了你，隻是還沒來得及跟你打招呼，你就走了。
”

　　孟晚怔愕不已，“這樣啊。
”

　　她不知該作何反應，心裡有無數個疑問。

　　江行恺自虐似的，剖開内心和她說話：“我去了深市，撈到第一桶金回到申城後，便開始找你。
有時候覺得申城可真大啊，我怎麼都找，都找不到你。
”

　　他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有，跟瞎子一樣在偌大的申城轉着。

　　江行恺自嘲一笑，拿起照片看着。

　　“你之前問過我，我心裡藏着的人是誰，我現在可以告訴你……”

　　孟晚突然有些害怕聽到這個答案，她已經從泥淖中拔出，絕對不允許自己再次陷進去。

　　“已經過去了！
”孟晚急促打斷他的話。

　　她無比堅定地看着江行恺，和他充滿血絲的眼眸對上。

　　“都過去了，再說這些沒有意義。
”

　　江行恺好似聽到了心裡什麼東西，失重下墜，粉碎成渣。

　　可他還是堅持t說出來：“是你，是早早。
我沒有喜歡過别人，隻有早早一人。
我去深市那幾年，時間不長，但經曆了很多事。
幾次覺得熬不過來了，我都會想你，想回來找你，這才撐過來了。
”

　　孟晚抿着唇别過臉，她并不想聽這些。

　　江行恺啞聲低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明明你就在我身邊，我卻沒認出你。
這樣的我，怎麼有臉說喜歡你。
”

　　孟晚不作回應，她變化很大，她甚至差點忘了十六歲的早早是什麼鮮活的模樣。

　　江行恺隻是見了她一面，能夠通過照片認出已經不錯了。

　　誰還能要求他一眼認出現在的自己。

　　江行恺看着孟晚，一想到她被後媽下了這麼多年的激素藥，從花骨朵一般鮮豔盛放的容顔，走到今天，内心該受了多少年的煎熬。

　　他蓦然想到當年自己和孟晚結婚的事。

　　他和孟晚相看那天，他已經沒有太多印象，吃了一頓飯就走了。

　　孟晚說她對自己印象很好，提出可以進一步相處的請求。

　　他果斷拒絕了，但并不是因為她的外在條件，而是因為那時候的他，确實沒有結婚的打算。

　　如今想起來，他喉嚨像卡了玻璃碎似的，疼痛難忍。

　　“我沒有認出你，但當年相看的時候，你認出我了，是不是？
”

　　他已經猜到了端倪，他厚着臉皮大着膽子猜想，孟晚其實和他一樣，喜歡了他很多年。

　　所以相看的時候，連話都沒說幾句，便想和他繼續處下去。

　　孟家看他沒有正經工作，像個街頭混混，趙桂英起了壞心，陰差陽錯把他們湊在了一起。

　　回想那飛逝又空白的三年婚姻，他其實可以找到許多孟晚喜歡他的蛛絲馬迹。

　　不是他一廂情願，那些深厚又隐秘的感情，切切實實存在。

　　孟晚略微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都說開了，對十六歲的早早，算是有了交代。

　　“你看過《春日來信》，對吧？
”

　　江行恺腦海中閃過一陣光，想到什麼，猛然擡起頭。

　　孟晚神色平靜，無波無瀾的目光和他對視。

　　“那是十六歲的早早，寫給醫院裡認識的那位少年的一封信。
我們相識在春天，那時申城的梧桐樹剛抽出新芽。
從那時候算起，我喜歡了你七年。
”

　　孟晚恍然輕歎，都七年了啊。

　　江行恺死死攥着拳頭，因為用力過度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隐忍的情緒。

　　他心中悲痛，那種傷痛，像是嵌入了骨子裡，攪得背脊的骨頭都要碎了。

　　猩紅的眼眸裡熱淚滑落，墜在了地上。

　　“那年跟你相看，我很自卑，本來是拒絕了，可忍不住自己的貪心，還是去了。
你會拒絕，其實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沒想到的是，趙桂英會做出那種事。
”

　　下藥雖然不是她做的，但趙桂英确實沖着她去的，這件事孟晚永遠覺得自己理虧。

　　“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就不必我再費口水。
對不起呀，明明就在你身邊，還讓你兜兜轉轉找了這麼多年，我原本以為你應該把我忘了才對。
不過現在知道也不遲，算是給過去一個交代吧。
”

　　孟晚心裡輕松了許多。

　　十六歲的早早已經不在了，她不應該拘泥于過去。

　　她現在有了新生活，還有了孩子，過好生活比什麼都重要。

　　她越是這樣，江行恺越是心慌。

　　他情願孟晚生氣，歇斯底裡對他破口大罵。

　　也不是像現在這般平靜。

　　她的平靜，源于不在乎。

　　“孟晚，我知道我做錯了很多事，傷害了你，我不求能再跟你在一起，隻希望你給我一次補償的機會……”

　　孟晚笑着搖搖頭，“你給我的已經夠多了，我銀行裡的錢，亭山新村那套房子，哪一分錢不是你賺的？
”

　　江行恺耳旁轟鳴一聲，從前脫口而出的那些話，變成一把利劍，朝着他的心口刺來。

　　這話他可太熟了，不正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你從頭到腳，哪一樣花的不是我的錢？
甚至你踩着的地闆，都是我買的房。
”

　　江行恺下颌收緊，死死咬着後槽牙。

　　孟晚可真會往他痛處踩。

　　“你要是願意，我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的。
”

　　孟晚還是搖頭，“我不願意。
你要真問我現在最想做什麼，那大概是跟你撇清關系。
”

　　江行恺一顆心已經被捅得稀巴爛，痛得麻木了。

　　孟晚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情。

　　“其實你現在隻是對早早的執念罷了，喜歡的第一個女孩總是很難忘記，尤其是你還找了那麼多年。
等冷靜下來，你會發現其實也沒那麼喜歡。
阿恺，你的路還很長呢，以後肯定會遇見比早早好千倍百倍的女孩，忘了她吧。
我是孟晚，不是早早。
”

　　江行恺苦笑，他已經想到會有現在。

　　但既然已經知道了真相，一切便還來得及。

　　“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先走了。
”

　　孟晚點點頭，起身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