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我有點難過

　　魏薑見過不少人死去，在往生島的時候。

　　她在眾人當中脫穎而出，為了生存，竭盡一切。

　　抽筋斷骨的折磨她忍下來了。

　　旁人的死亡對她來說無關緊要。

　　隻要她能活下去，誰死都無所謂。

　　當初的她，站在鬥獸場上，憑著這一腔孤勇走到了最後。

　　離開往生島，她第一次因為別人的死亡而有所觸動。

　　是那個住在巷子深處的失明老人。

　　時至今日，魏薑還能回憶起老人親手煮的面的味道。

　　老人送給她的東西她到現在還留著。

　　老人教會了她什麽是慈愛。

　　即便是陌生人，她也會貢獻出自己那點微薄的關愛。

　　鐵新蕊後來為了救她而死，讓魏薑更加意識到，這世上的善與惡很多時候並沒有那麽明確的分界線。

　　是善還是惡，誰也無法評判清楚。

　　鐵新蕊對她的惡意以及最後釋放出懺悔的善意，讓魏薑原諒了她的所作所為。

　　有人一心向善，卻被惡意吞沒，終究萬劫不複。

　　有人惡貫滿盈，卻幡然悔悟，用死來解脫自己。

　　而陳老，一個和魏薑並無交集的老人，僅僅因為她的身份因為她一句不起眼的答應，便傾盡了所有。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

　　這讓情緒沒有那麽飽滿的魏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在她眼裡，非黑即白，善就是善，惡就是惡。

　　但現在遇到的這些人一個個打破了她對這些概念的理解。

　　她閉了閉眼，喉嚨有些乾澀。

　　“我有點難過。
”

　　這是魏薑第一次在賀琛面前露出內心脆弱的一面。

　　賀琛能感受到她的痛苦，他騰出一隻手，將她摟到自己懷裡，柔聲安撫：“阿薑，月星是陳老畢生的心血。
你要將它繼承下去，發揚光大才不算違背陳老的意志。
不是嗎？
”

　　魏薑咬著唇，沒出聲。

　　這是她該做也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這是她親自接手過來的責任，她必須承擔。

　　洛羽穿著一身黑衣走過來，他恭敬地捧著一個骨灰盒。

　　魏薑聽到了洛羽的動靜，視線轉到他的身上，怔怔地看著他手上的骨灰盒。

　　她伸出雙手畢恭畢敬地接過，將它視若珍寶。

　　洛羽倏地在魏薑面前跪下來，對著她手上的骨灰盒叩了三下響頭。

　　不顧地上的泥濘，洛羽臉上滿是哀戚。

　　好半天，洛羽才站起身。

　　他口不能言，無法對陳老說些心裡話，隻能默默地藏在心裡。

　　魏薑也對著面前陳老的衣冠塚跪下虔誠地拜了三拜。

　　她一路抱著陳老的骨灰盒走出墓園，對洛羽說：“我會帶陳老的骨灰去找我師祖，和他說明一切。
”

　　洛羽點點頭。

　　魏薑又說：“你是陳老安排到我身邊的，以你的能力跟在我身邊屈才了。
我放你離開，你想去哪我都不會攔著。
”

　　洛羽微垂下眼，顯然是在思考。

　　魏薑並沒有催促他做決定，站在原地等他回答。

　　半響，洛羽才擡起眼，對著魏薑搖了搖頭。

　　他指了指魏薑，做了一個手語的動作。

　　魏薑看懂了。

　　他說：我留在你身邊，幫陳老守著月星。

　　既然洛羽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魏薑也不會攔著。

　　“那好，以後你就跟著我。
”

　　賀琛站在魏薑身邊，聽到他們這段對話，隻是微皺起眉頭，卻沒說什麽。

　　陳老的離世讓月星的人短暫地哀痛了一段時間，他們又要重新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魏薑也沒繼續留在這座城市，她依照約定，帶著陳老的骨灰盒來到了師祖所在的山腳下。

　　這回魏薑沒讓洛羽跟著，讓他去處理事務遷移的事情。

　　她現在主要在慶城活動，那月星的重心也要轉移到慶城來，這樣方便。

　　賀琛把車子停在一邊，看著魏薑穿著一身黑色大衣，長發披散下來，隨風揚起，越發襯得一張臉小巧白嫩。

　　隻是短短兩天，似乎又瘦了些。

　　隻比當初在往生島上見到的模樣稍稍讓人滿意些。

　　賀琛輕輕歎了口氣，走到她身邊，將她的頭髮捋順到耳後。

　　“走吧，你師祖若是見到陳老，相信也會很高興的。
”

　　會高興嗎？

　　再見的時候，已經是生死相隔。

　　魏薑知道賀琛想安慰自己，但這個男人安慰的方式實在是笨拙，她扯了扯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賀琛心頭一哽，他伸出手摸了摸魏薑的臉頰。

　　魏薑已經擡腳往山上走去。

　　這個時節比魏薑之前來要淒冷得多。

　　寒風凜冽，穿梭在山林間，從骨子裡升起的冷意，鑽入人的四肢五骸。

　　樹葉凋零，滿地的落葉。

　　兩人走在山間路上，踩在枯枝落葉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這一次來，比上一回還要更冷清。

　　魏薑憑著記憶，領著賀琛到了那個山洞前。

　　一路過來兩人都有些狼狽，路上遇到了大風雪，一走一停，耽擱了不少時間。

　　賀琛將魏薑摟在身旁，試圖將寒冷從她身邊驅逐。

　　魏薑並不怕冷。

　　她說：“我不冷，你不用這樣。
”

　　魏薑現在說話的方式也變了，不似以前那般一身是刺，她會盡可能，慢慢用自己理解的方式去溫柔地對待身邊親近的人。

　　她不想給自己留下什麽遺憾。

　　對待自己親近的人，溫柔一點，又有何不可呢？

　　賀琛先是一怔，隨後意識到了什麽，他心裡頭軟得一塌糊塗。

　　他最能感受到魏薑的改變，於是他說：“我擔心你冷。
”

　　魏薑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我要是冷了我會和你說。
”

　　賀琛歎了口氣，有些惋惜。

　　“那我現在不能抱你取暖了。
”

　　“……”

　　這種時候還要開玩笑，魏薑瞪了他一眼。

　　兩人終於來到了山洞前。

　　魏薑捧著骨灰盒喊了幾聲師祖，但喊了好一會都沒有動靜。

　　魏薑詫異地往山洞裡走了幾步，隨後發現山洞裡早就空無一人。

　　而且看裡面的情形，已經好一陣子沒有住人過了。

　　這是什麽情況？

　　魏薑和賀琛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訝。

　　“你師祖……這是出門了？
”

　　魏薑並不確定，她繼續在山洞裡找了起來，還是沒找到師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