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看不到世界,她卻有著敏銳的感知能力。
少年感知不清世界,也沒有正常的情緒和情感,卻唯一感受到了女孩的模樣。
時光荏苒,一年又一年,直到他們想一起離開這個孤兒院。
因為隻有離開孤兒院他們才可以在一起。
江川堯能清晰講述這個故事,是所有他上面講述的情節都從女孩的日記本裡取來。
女孩學寫的是盲文,男孩因為女孩學習了盲文,自然看懂記憶裡的內容。
之後這本日記落在白蕙這裡,是白蕙翻譯出來。
“他們離開孤兒院,就有了我媽和你媽麽?
”白芒微沉地說出猜測。
鋪墊結束,結局已經清晰。
“他們從沒有離開過孤兒院,可能離開過一陣子,之後又回來了,男孩發瘋殺人被起訴,之後送進精神病院,女孩也被強行帶回了孤兒院,之後又送進醫院產下一對雙胞胎女兒。
”
江川堯聲線清晰,語調平實得聽不出任何情緒或波瀾,可是他每一句表達都像是錘子重重地敲在心上,那個年代那樣的感情注定不被包容,甚至理解。
白芒攏著毯子,雙腿微微蜷縮,身體枕著厚實柔軟沙發墊子。
落地窗外萬家燈火消失了一半,這間屋子以外的黑暗席卷了半座城。
結局就是送進了精神病院,女孩也被強行帶回了孤兒院麽?
兩個雙胞胎女兒像是這個故事新生的產物,也成了故事裡不幸結局的延續。
江川堯默默地看向她,眸光明滅不定。
這一刻,白芒覺得故事沒那麽簡單,但江川堯不準備跟她說了,她也不想知道了。
她能猜到的就是兩個雙胞胎女孩被不同家庭領養。
江川堯沒繼續往下說的事是,這起臨陽孤兒院昔日天才自閉少年殺人案至今保留著卷宗,當時一位公益律師為他們辯護,費了很大心思才保全了少年的性命。
保全少年性命的前提是否認兩人相愛,少年是完全沒有情感的精神病患者。
盲女在法庭親口否定了兩人的相愛,指控少年侵犯了她。
這是留在卷宗裡的版本,故事最終是女孩生下雙胞胎女兒,人也瘋了。
她最後寫在日記裡是一首十分簡單小詩。
【你曾吟唱月光
我曾為太陽悲傷
這生鏽的人間,一步一個家
貧瘠的靈魂,一夜飄滿白雪……】
“他們在精神病院在一起了嗎?
”白芒問江川堯。
江川堯搖頭,身體也靠在沙發,一張面容被燈光照得十分沉默,好一會輕歎出聲:“不知道。
”
可能都死了,可能在一起了;也可能一個死了一個繼續活著。
誰知道。
沒有任何人關心他們,他們出生就被遺棄。
誰在意。
他們的感情本來不可理解,隻是兩個孤寂可憐的靈魂相互慰藉取暖。
誰關心。
“你確定他們就是我們的外公外婆嗎?
我是白蕙的女兒,我很清楚,你確定你是喬女士的兒子嗎?
”
白芒側過頭,直視著江川堯。
江川堯不堪在意地扯了下嘴,他伸手拉上她的手,問她:“如果明確了,你能接受這樣嗎?
”白蕙給他的材料非常完整,包括喬白生下他的出生證明,出生年月甚至胎記。
他小時候在醫院留下過臍帶血,都有清晰記錄。
隻是關於他的出身,他暫時還沒辦法跟白芒陳述。
不僅黑暗不光彩,還乏善可陳。
無非是政客和孤女的一場買賣交易,他的出生就是一個交易。
就像他的成長,同樣充滿交易色彩。
薑嘯信和江家的交易,他存在對江家至關重要,但也僅此而已。
江川堯面上有一份冷靜的哀傷,導緻他看向白芒的目光更加溫柔迷戀,直到他的手,被她握住了。
握住,又松開。
白芒從沙發站起來,她穿著襪子貼著地磚站著,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幾乎清晰映著她的倒影。
她看不清自己的臉,卻無比明確內心冒起的情緒。
“是接受我和你的關系?
還是接受你跟我說的一切?
”她問他,歪著腦袋,樣子迷惑又清醒。
“都有。
”江川堯雙手相握,視線靠近她一點,“所以要想清楚。
”
但。
有些問題,不是想得越清楚越有答案。
前面聽江川堯陳述孤兒院的故事,她心裡的確有點發沉,遺憾,難過……
她和江川堯不是故事裡的人,她和他也都不是那個故事的延續。
她和他都是獨立的個體。
她和他面對的世界和信仰也跟故事裡的他們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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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蕙很小的時候就說,我是一個種子,黑暗裡發芽。
但我現在不是種子了,我已經成長小樹,我不再需要活在黑暗發芽,我需要光,我還可以從小樹長成大樹。
”
“我們都需要光,而不是黑暗。
”
“江川堯,如果你不能接受,不能面對你的世界。
那你來我的世界吧。
”白芒亭亭玉立在江川堯面前,她面上帶著清澈的笑,話語堅定眼神明淨。
她還跟他伸出手。
呵。
江川堯終於露出這兩天最愉快的笑容,清淺的,暢快的,他以為白芒會跟他一起深陷旋渦的逼迫裡,結果她沒有慌亂也沒有憂傷,還朝他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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