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金蘭之誼
上回在長公主府,長公主罰她抄寫《懺心經》的用意她明白,是故意要她代母親懺悔的意思。
隻不過,既然母親無錯,那懺心經她自然也不能抄。
鳳舉悠然中佯作出一絲毫無誠意的錯愕:“不知所謂?
原來長公主不知啊,那是民間廣為流傳的名為《金蘭亭》的故事話本,阿舉覺得那故事甚是有趣,故而寫來為長公主解悶。
”
出乎意料的,長公主竟毫不顧皇室公主的儀態,大咧咧衝她翻了個白眼。
“哼!
果然是謝蘊的女兒,牙尖嘴利,巧舌如簧!
”
“母親若非如此,又豈能被長公主視為一生摯友?
”
長公主看著魚竿垂落的水面,良久都不曾說話。
鳳舉看向了何初,笑著問道:“你可知道,《金蘭亭》的故事?
”
“額?
”何初大概是沒有想到鳳舉會忽然與他說話,還問了這樣一個問題,他猶豫地說道:“這,回貴女,小人自然是知道的,如貴女所言,這個故事在坊間流傳甚廣。
”
他的猶豫和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異光都絲毫不落地入了鳳舉的雙眼。
“既然如此,便由你為長公主講述一番吧!
”
“這……”
不知為何,這本是極為尋常之事,何初卻表現得有些抵觸。
對付女子,這本是他最為擅長的,正想用什麽理由搪塞過去,擡頭瞬間對上那雙琥珀色的鳳眸,拒絕的話竟是硬生生堵了回去。
這雙眼睛讓他無法拒絕,並非是因為男女之間的蠱惑,而是那種上位者的威懾讓他下意識聽命順從,不敢違背。
他悄眼看了長公主一眼,長公主依舊坐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
“是,小人領命。
所謂《金蘭亭》,講述的是兩名身份不同、性格迥異的女子志趣相投、義結金蘭的故事……”
兩名女子,一個名叫韓金玉,是望族千金,金枝玉葉,一個叫楊柳,是賣藝女伶,如柳絮飄萍。
人們眼中的韓金玉任性驕縱,隨心所欲,而楊柳雖才藝驚人,可終究身份卑賤,常常受人欺淩。
一次韓金玉外出,恰巧遇到一惡少欺辱楊柳,楊柳雖是弱質女流,卻性情剛烈,面對惡少毫不畏懼,反而與惡少所帶的惡奴相爭,讓韓金玉很是意外,又深感欽佩。
於是,韓金玉便挺身而出救下了楊柳,並憑借自己的身份給予楊柳庇護。
久而久之,兩個同樣敢愛敢恨的女子便不顧身份阻礙與身邊之人反對,在一座金蘭亭中義結金蘭,視彼此為一生摯友,還幫助彼此衝破重重阻礙,找到各自的如意郎君。
可是兩人相交之事傳入韓金玉的父兄耳中,他們認為此事很不光彩,有辱門楣,便不準韓金玉再與楊柳相見。
韓金玉悄悄讓婢女將兩人的結拜信物——蘭花玉佩的一半和一封信送去給楊柳,約楊柳在三日後金蘭亭相見,然而東西卻被韓家兄長截獲。
韓家兄長瞞著韓金玉隻將信函送給了楊柳,隻是修改了見面的時辰。
三日後楊柳如約到了金蘭亭,卻隻見到韓家兄長。
韓家兄長早已覬覦楊柳姿色,竟在金蘭亭中將楊柳玷汙,毀了她的清白,不巧,這一幕偏偏被楊柳的意中人看到,當場憤然離去,舍棄了楊柳。
韓家兄長還將蘭花玉佩扔給楊柳,謊稱是韓金玉不屑再與她這等賤民交友。
楊柳在金蘭亭中一日之內同時失去了友情與愛情,心灰意冷,滿心絕望,等到韓金玉來到金蘭亭時,楊柳早已離去。
事情卻沒有就此結束,韓家兄長意外知道了韓金玉已與王郎結下良緣,但為了依靠妹妹的親事為自己和家族謀求更好的前程,他派人追殺王郎。
韓金玉偶然得知王郎失蹤,恐已遭遇不幸,跑去質問兄長,韓家兄長卻捏造謊言,說王郎與楊柳早已私相授受,一起私奔,還說自己之所以知道王郎其人,正是因楊柳報信。
因為誤會,因為有心人從中作梗,這兩個曾在金蘭亭中結下深厚情誼的姐妹各自怨恨,分道揚鑣。
從此,金蘭亭中荒草蔓蔓,再無金蘭並蒂,再無姐妹成雙。
何初躬身道:“長公主,貴女,這便是金蘭亭的故事,已經講完了。
”
“不!
故事並沒有就此結束。
”
鳳舉慢悠悠地展開了香扇,扇墜在陽光下搖曳出溫潤皎潔的光澤。
“沒有結束?
”何初困惑,“可是金蘭亭的確是如此結局。
”
“那是你聽聞的結局,我卻知道這故事還有後續,若如此一對性格相投的金蘭姐妹就此各自天涯,懷恨半生,豈不叫人惋惜?
而那真正的惡人韓家兄長,佛家講求因果報應,他卻如願以償,高枕無憂,這實在令人不得不感慨,天道不公。
長公主,您以為呢?
”
她就是要以此來提醒長公主,雖然故事與長公主和謝蘊的遭遇有所出入,但整體處境卻是相差不多的。
其實,鳳舉也是在賭,她在賭永樂長公主心中其實是想要挽回與母親謝蘊的往日情誼的。
如若她心中真的隻有怨恨,如此冗長的故事她根本不會耐心聽完。
長公主默默抓緊了魚竿,忽然猛地甩向鳳舉,水滴揚在身上,鋒利的魚鉤更是險險從鳳舉的臉頰邊擦過,饒是如此,白淨細嫩的臉上還是留下了一道血色的痕跡。
就連何初都看得心驚肉跳,即使是這道淺痕都不知何時才能痊愈消退,更何況,倘若那魚鉤再劃得深一些,那隻怕便要毀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