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知道。
”
梁廣義垂眸平靜:“陛下既然許以老臣右相之職自然是君無戲言,是老臣厭倦了朝堂争鬥,老臣這一輩子心神都耗在了朝堂之中,如今已近古稀之年,老臣隻想要安穩度日。
”
“眼下朝權盡在陛下之手,有曹德江、文信侯等人輔佐,陛下和大魏定能如日中天,老臣這般年邁之人留在朝中也無用處,還請陛下能準了老臣所願,放老臣離開。
”
蕭厭微眯着眼,神色莫測。
他原以為梁廣義辭官不過是他用來與自己講條件的手段,可如今卻發現他是真的想要離開。
蕭厭收斂了方才故作和氣的神色,隻同樣平靜問:“為什麼?
你該明白,這個時候,朕不可能放你走。
”
見梁廣義皺眉,蕭厭說道:
“世家盤踞朝堂已久,各自根系深長早已侵蝕整個大魏,朕不欲對你們趕盡殺絕,卻也絕不會容許世家再如往常一樣把控朝堂上下。
”
“你們幾大世家同氣連枝又各有根底,所有人都有私心,若是沒有一個足夠服衆之人來領頭壓制住其他人,世家誰也不服誰,各自為政之下必定會生更多麻煩,朕想要穩定朝堂實行新政隻會棘手。
”
蕭厭知道梁廣義不是一兩句虛話就能糊弄過去的人,他也沒有跟他兜彎子,直接就說道:
“朕答應放過世家的前提,是能夠控制得住世家,你們也知情識趣不去做一些越界的事情,可如果世家成為不可控之物,影響了朕想要做的事,那也就沒有留着的必要了。
”
“梁太師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朕的意思。
”
梁廣義似沒想到蕭厭會這般直白,他也褪去了方才僞裝的謙順,擡眼嘲諷出聲:“老臣是明白,可陛下不是已經有了馮秋荔?
”
蕭厭皺眉。
梁廣義聲音微冷:“陛下可知道老臣從開蒙認字時,學會的第一個詞是什麼?
是宗族!
”
“老臣自出生起便背負世家之責,年少便以維持世家榮耀為己任,在老夫所學的東西裡,君王不是第一位,而是宗族世家,而老臣所學的一切也都基于宗族世家利益高于一切。
”
他眸色露出幾分怅然,又有晦暗複雜。
“我十七歲入朝,二十三歲入中書,一步步走到太師之位不敢有一日懈怠,我自認我能夠維持世家榮耀,不墜先祖聲名,可是世家多年顯赫卻依舊喪在老臣手裡。
”
“老臣知道陛下心思,也明白你如今放過世家不過是一時之計,待到你徹底握穩朝政平定大魏内憂外患之後,必定還會朝世家開刀,你要的是徹底削去世家特權,要的是皇權集中,你的野心不會容忍世家太久,除非你在位不長,否則世家步步退讓必定落寞。
”
“你許了馮秋荔大好前程,總不能還要将這罪責落在老臣身上。
”
“老臣不願将來史書之中,世家落魄因老臣而起,更不願意世家毀在老臣手上,将來去了地底之後還要背負這罪名去見梁家列祖列宗,連死後都不得安甯!
”
梁廣義仿佛能想到他若繼續留在朝堂,将來後人提起他時會說什麼。
他臉上露出幾分嘲諷之色:“陛下能哄得馮秋荔做一代名臣,賣了祖宗族人,總不能讓他白得好處而半點惡名不沾。
”
“老臣年邁,背不起後世譏諷之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