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修知道宋家人要行流放時,已經是铖王府出事的第四天,京中關于铖王“謀逆”的案子比之前喧嚣的更厲害,而樞密院那邊卻一直沒給消息,隻說铖王還沒招供。
宋瑾修總覺得有些奇怪,以蕭厭的手段,铖王落在他手裡怎可能扛得住刑訊,而且四天過去,竟是半點都沒審出來?
可是朝中質問的人越發多,蕭厭那頭卻依舊隻說還沒審出來,連安帝早朝也開始過問,宋瑾修也隻能在旁看着,再多疑惑也沒資格甚至沒能力去打聽。
他隻能将心神落在陸家的案子上,往戶部和錢寶坤那裡走動的更頻繁了,直到這日一早,宋家那邊曾經贈他一份衣物銀錢,讓他出獄之後能夠體面出現在人前,不至于衣衫褴褛狼狽的族兄過來,他才知道宋鴻他們要出京了。
“我在刑部那邊有個朋友,他跟我說族叔他們流放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原本是要等到下月初才走的,可好像是因為铖王府突然出事,又牽扯到朝中好些人,京裡頭眼見着大亂,刑部和诏獄那邊都快裝不下人了,他們就提前下了文書讓族叔他們明日就走。
”
那族兄有些遲疑地看了宋瑾修一眼:“瑾修,你要不要去送送族叔他們?
”
宋瑾修擡眼看着他。
那族兄連忙說道:“我沒有别的意思,隻想着他們此去恐怕再難回來了,而且你這次出獄,京中本就有好些人都在議論你,他們畢竟是你尊長,你若不去送送他們,難保不會有人說你心狠。
”
宋瑾修聞言說道:“我去送了,就不心狠了?
”
那人頓時語噎。
宋瑾修是怎麼出來的,外間早就傳遍了,他賣了生父踩着宋國公府出來,這無情無義歹毒狠辣的名聲是怎麼都洗不掉的。
宋瑾修朝着他說道:“外間怎麼議論,我不在乎,不過還是要多謝堂兄特意來告知我此事。
”
“我本該好好謝謝堂兄,隻是我還領着聖命,手中差事繁忙,待會兒也還要去一趟戶部,實在沒時間招呼堂兄,下次若有機會,我再請兄長好生叙舊。
”
那宋家的族兄聞言忍不住看着宋瑾修,原是想要勸他一句,可對上他滿是冷凝的眼,張了張嘴到底什麼都沒說。
“罷了,我就是來跟你說一聲,他們明日辰時出京,你如果要見的話就早些去,若不見......”
他頓了頓,“不見就不見,也沒什麼。
”
見宋瑾修不說話,那人起身道:
“你先忙吧,我就先走了。
”
出了宋瑾修如今落腳的地方,站在那不寬的巷道口,跟在那位宋家族兄身邊的下人忍不住說道:“這修郎君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
他還記得往日裡宋瑾修可是整個宋氏一族最拔尖的兒郎,也是宋家其他郎君羨慕的對象,族中之人誰提起他時不誇上一句謙謙君子,自持有禮,為人大方有度心地也好,除了人有時嚴肅些,愛講規矩,其他可以說處處都好。
可是如今他卻是自私冷情的有些吓人。
那可是流放之刑,宋鴻他們這一走可就再也回不來了,與京中之人往後也再難相見,可就算這樣,宋瑾修也依舊不願意去見他們一面。
這般冷漠心狠,哪有半點像是當初的那個玉台公子?
那下人低聲說道:“修公子是踩着他父親才得以出了囹圄,外頭人是怎麼議論他的,他難道不知道嗎,況且其他人他不理會也就罷了,可明日離京的還有他母親,他也置之不理,他這也未免太狠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