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執年收到陸皇後送的口信後把玩着袖邊玉扣,看着铖王府送來的春日宴帖,眼底染上一絲早有預料的笑意。
他對宋棠甯太過了解,她自幼便跟在他身後,早就習慣依賴自己,習慣他目之所在為她心意。
她能為了他一句喜歡徹夜抄書,因他不喜甜食便戒了最愛的甜糕,為他生辰獻禮尋遍大師求一方好琴,練到指尖流血,恨不得日日都留在他身邊盼早日嫁進陸家。
将松墨攆出來後能堅持半月與他置氣就已是極緻,小姑娘怎能忍耐住真不見他?
謝寅賴在陸執年房中,大口飲茶不屑:“你是沒瞧見她先前嘴硬那樣子,我還以為她真能舍了你,結果父王才一說皇後娘娘和陸老夫人對她不滿,她就立刻改了話頭。
”
說什麼不嫁陸家,騙鬼呢。
陸執年眼底笑意輕縱:“棠甯就是孩子氣。
”
“她那哪裡是孩子氣,你是不知道那日宋老夫人回去後有多慘,聽說病到現在都沒好透,瘦骨嶙峋差點沒直接去了,那可是她親祖母,我就沒見過她這麼心狠的。
”
謝寅對宋棠甯是滿腹怨氣。
錢家那次丢人也就罷了,後來他都主動認錯了宋棠甯卻還咄咄逼人,就連他幾次想要主動修好,結果連積雲巷的大門都進不去。
宋棠甯油鹽不進不願見他,母妃也跟失了心智一樣半點都不幫他。
明明隻是受了點傷,人又沒有怎麼樣,他們都道歉了她還非得鬧的滿城風雨。
謝寅雖然不像是宋瑾修那般名聲盡毀,這段時間卻也沒好到哪裡去,隻提起宋棠甯就厭惡。
“我昨日去了一趟宋家,瑾修哥頹唐極了,被翰林那群人譏諷的厲害,姝蘭更是慘,她為了讓宋棠甯消氣,居然偷偷一個人出城一跪一叩地去靈雲寺,結果暈倒在了城外,若非永順伯府的人湊巧路過将人帶回來,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
他去時宋姝蘭蒼白病弱,額上是磕頭留下的青紫,膝上腳底都磨得不成樣子,被人攙着走了幾步裙膝上就滲了血。
陸執年眉心蹙起:“她怎會如此?
”
“還不是給宋棠甯逼的。
”謝寅滿面冷意,“宋家處境不好,宋棠甯又抓着蘭兒身世不放,宋家那邊被她攪得天翻地覆,有蕭厭護着她奈何不了她,宋老夫人他們滿腔怒氣自然就隻能宣洩在蘭兒身上。
”
“我昨日去時她還被大夫人罰了,拖着傷腿跪在祠堂自省,連哭都不敢大聲,可是明明錯的是宋棠甯,蘭兒憑什麼自省?
”
陸執年坐在矮榻邊,聞言就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子時惹人憐惜的樣子。
那時宋棠甯扯着他袖角炫耀着她新得的兩支珠钗,俏生生地問他哪支更配她秋狝那日穿的那身華麗騎裝,那一身素裙面容嬌弱的少女就遠遠站在角落裡望着這邊,眼神欽羨卻無半點嫉妒。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宋家剛尋回來的庶女,因一些緣由自幼便養在外面,她身邊隻有寡母,生活過得清貧。
宋棠甯随意一支珠钗便能讓她半年衣食無憂,可她卻從沒有抱怨不滿,反而對生活充滿了向往感激,對稍有流露的善意就能滿心歡喜。
比之自幼金尊玉貴嬌養長大任性張揚的宋棠甯,那個女娘既不貪心也易知足,哪怕後來知道她母親隻是外室,陸執年也很難對她生出惡感,反倒越發心疼她處境不易。
陸執年眉心染上一抹憐惜:“她可還好?
”
“好什麼,都快被折磨死了。
”
謝寅說話時格外心疼:“我聽說宋家那邊為了讨好棠甯,還打算将蘭兒送出京城,她一個柔弱女子本就失了父母,若再離開族中庇護,往後該怎麼生活?
”
陸執年聞言就冷了眼,宋家居然要将人送走。
是棠甯要求的?
她怎麼這麼任性不懂事,将人送走于她有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