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茹臉色有些白,她傷本就還沒好全,剛才跟宋瑾修那些話也用盡了她這十幾年來最大的勇氣,她有些不安地看着滿是怒氣的棠甯:“我今日不該讓阿姊陪我來的......”
“你說什麼胡話?
”
棠甯皺眉看她,見她不安時才緩和了些語氣,拉着宋茹的手說道:“我氣的是宋瑾修,又不是你!
”
“他自己從不當聖人,卻偏偏拿着聖人的規尺來要求旁人,自己手段用盡朝上爬,卻還總想拿着光風霁月不染世俗的架子。
”
“他剛才的那些話你不用理會,以德報怨那是聖人才做的事情,我們不去主動害别人,也不行害人之舉,可是對待傷害我們的人,再狠的手段都沒有錯。
”
她才不去做那聖人!
誰愛做誰做!
宋茹聽着棠甯的話,感覺着手心裡源源不斷傳來的溫暖,心中的不安一點點被撫平之後,眼睫輕顫着低聲道:“阿姊,我想去看看我阿娘。
”
......
宋茹的生母姓薛,容貌秀美,有着一副好歌喉。
當年她身亡之後,被三房一卷草席扔到了城外,後來是與她同在煙柳巷的一個妓子幫忙收的屍,葬在了城外一處安靜的林子裡。
那小小的墳冢周圍種着許多野花,五顔六色的十分好看。
一名挽着頭發包着布巾的婦人蹲在地上扯着草,一邊朝着宋茹說道:“你娘生前就喜歡花花草草,她住的地方那些牡丹啊芍藥的,也總開得要比别人住處要更鮮活。
”
“我那會兒就覺着她這人沒意思,都窮到淪入風塵了,人家想着是怎麼勾一個達官貴人替自己贖身,她卻沒事纏着樓裡的花匠學種花,還跟着人家學怎麼做胭脂水粉,說等将來攢夠銀子贖身之後,要開個專門賣花兒賣胭脂的鋪子。
”
她絮絮叨叨,一邊除草一邊說:“我們這些人雖然名聲不好,可該享受的好東西哪樣沒享受過,惟獨她,守着那堆破銀子一個子兒都舍不得花,可結果白白便宜了我,我贖了身,她卻落得個這下場......”
那婦人說着說着聲音就低了下去。
宋茹蹲在一旁看着幹幹淨淨的墓碑,低聲道:“蕊姨,我阿娘的仇報了,宋家沒了,宋覃也不會有好下場。
”
那婦人聞言頓時道:“活該,那屋子豺狼就該不得好死!
”
宋茹看着她:“我現在跟阿姊住在一起,不用怕任何人了,蕊姨,你跟我走吧,我替你養老。
”
那婦人甩掉手裡的草後,嘴裡嗤了聲:“我跟你走幹什麼,我又沒老到非得你照顧着不可,況且我前些日子才尋了個相好的,他家境挺好,家裡頭還有兩個兒子,我過去後就能當現成的娘,幹什麼跟你個小丫頭去。
”
她放下手時,露出姣好的容貌,鳳眼朱唇,皮膚細膩,雖已三十來歲,可依舊能看的出來年輕時貌美。
不似尋常農婦,她那張臉就格外招人,扭頭看了眼站在遠處衣着精貴的小女娘,她說道:“你苦了十年,好不容易遇着個疼你的人,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别惦記我。
”
宋茹聞言急聲道:“蕊姨,我跟阿姊說起過你,她也答應讓我接你回去的......”
“别說胡話!
”
那婦人皺眉輕斥了聲:“你阿姊是個好的,她疼你才願意遂你的意,可是你也不能不知分寸,我這種出身的人,這輩子是洗不幹淨的,我若是去了你阿姊府上,是當下人,還是當你長輩養着?
”
“我......”
宋茹還沒說話,她就道:“我伺候别人伺候了半輩子,當下人我不樂意,可要是當長輩,外人知道後會怎麼看你阿姊,又會怎麼看你?
說你們兩個有個青樓出身的尊長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