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二公子
但隨後轉念一想,雀仙樓也沒什麼可讓人圖的。
就算有,也不是什麼人都敢來覬覦。
畢竟他的東家,出自門閥望族,乃是清河崔氏七郎。
金白昔想罷,嚴肅地問道:「那不知今日孟小姐來雀仙樓,還指名要進四樓小閣,是想做什麼?」
「金掌櫃不必如此嚴陣以待,我今日來此,主要是想見金掌櫃一面,至於四樓小閣,進不進無甚幹係。」還得回府,不能在外逗留太久,孟十三來此也是想通過金白昔從中搭橋,繼而達到最終目的。
金白昔有些聽明白了:「金某有何處能為孟小姐效勞的,孟小姐不妨直言。」
「不知七公子如今在何處?」孟十三真正要見的人,真正能幫到她,給她得力人手的人,實則乃崔瑜。
她了解崔瑜,倘若他在京城,那他必然在雀仙樓。
也就是說,從她進大堂,要求要進四樓小閣,要跑堂去問金白昔那句話時,如若他在,那來見她的,便會是他,而不止金白昔。
「七爺到金陵去了。」金白昔倒是沒想到孟十三還認得他的東家,不過隻是個去處,倒也不是什麼秘密之事,說與眼前小女娘知曉,卻也無妨。
「何時歸?」
「不知歸期。」
金白昔的回答,讓孟十三蹙起了眉頭,不知歸期,那她要向崔瑜討的人,何時才能有?
雖說也不必急於一時,然則有時,卻真真切切隻爭個朝夕。
現如今她妖力盡失,餘微弱妖氣無甚用,早得得力的人手,將一些事情搞明白,知己知彼,方能早些部署防範,甚至是回擊。
金白昔見孟十三聽他說完,眉宇間蹙起的愁緒,正想進一步問清楚她尋東家有何要緊之事,未料被一陣從高處砸落的巨響打斷。
「砰!」
二樓一間雅間門大門,一個人影被從中踢出來,撞到樓欄,門內人追出來,提起被撞得趴在樓道起不來身的人,大笑著將人扔出樓欄,從二樓直接往樓下扔。
砰聲大響,被扔之人砸在大堂的桌面上,將四仙桌砸得咯咯作響,險些當場斷裂,人滾落在地,又是一聲砰響。
整個過程中,被扔之人一聲不吭,縱然已被又打又砸得口吐鮮血,捂著胸口綣縮成一團,似是快要死了,他也不曾發出半點兒聲音。
孟十三瞧著,暗道難不成是個啞巴?
進雀仙樓者,非富即貴,三五成行,聚會品茗,高談闊論之間,難免發生口角,嚴重些每每還得動上手,是故此刻發生之事,金白昔是早見怪不怪。
然來者是客,到底是樓中客官,不好全然不管。
「去看看,那位公子可還好。」他招來跑堂吩咐道。
「諾。」跑堂往和孟十三這桌隔了兩桌距離的另一邊走去。
寶珠也一直在引頸看被扔之人的狀況:「小姐,奴婢看那人有些眼熟。」
「眼熟?」孟十三詫異地再看向被扔之人。
她想著能讓寶珠眼熟之輩,定然非是平民百姓,至少也該是小官之家的公子,可看被扔之人,一身粗布製成的長衫,還不合身,短了不少,明顯是身量長高,長衫卻未有制新的,現下被打被扔,更是將長衫撕破勾爛,寒磣窮酸至極。
這樣的人,寶珠竟然認得?
金白昔聞言也回過頭來,看向寶珠。
恰恰此時跑堂已走到被扔之人身旁,蹲身將被打得動彈不得的他扶坐起身,這一扶,將他渾身的傷盡數牽扯到,疼得他再忍不住,悶哼出聲。
跑堂已經小心翼翼,不想還是弄到客官身上的傷處,他愧疚道:「對不住,公子,小的隻是想幫公子起身。」
「……無事兒。」他的聲音幾近是微弱的鼻音。
跑堂看他這般虛弱,雖是把人扶坐起來了,可也不敢再動,隻好看向金白昔請示。
金白昔收到跑堂投過來的目光,也見到了被扔之人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正臉,他起身道:「孟小姐,金某先失陪了。」
孟十三點頭:「金掌櫃請便。」
金白昔一走,寶珠這邊也驚呼出聲,悄悄在孟十三耳邊低語:「小姐,那是二公子!」
孟十三隨即想到二房庶長子,她那還未見過面的同父異母的兄長孟仁吉:「他是二哥?」
「正是二公子!」寶珠肯定道,又生疑惑,「可二公子不是一直呆在城外西郊的莊子上麼,怎麼會在雀仙樓?還被人打成這般模樣?」
既是孟家人,那她便不能不管了。
本坐得不動如山,想再看會兒情況的孟十三站起身,恰此時二樓下來三人,令她剛要提起邁出的腳步頓住。
他們均是錦衣玉食的公子哥,身邊圍繞著小廝幫閑,方將動手打孟仁吉,且將孟仁吉從二樓扔下的人,便是兩個幫閑中較為高壯的那一個。
「金掌櫃,本公子勸你莫要多管閑事!」陸羅為三人之首,人也是他讓打的,還放言打死勿論。
寶珠又同孟十三耳語:「小姐,那是皇後娘娘的嫡出幼弟,陸大學士的老來子,陸府的二爺,陸羅。他今年十六,整日遊手好閒,以欺人為樂,乃京城有名兒的紈絝子弟,也是有名兒的惡霸!」
竟然是陸皇後的同胞幼弟,怪不得如此囂張,連孟家公子的命也絲毫不放在眼裡。
孟十三心下瞭然有數,站在桌邊不動,她想看看金白昔會如何處理這般欺善之事。
寶珠認得陸羅,金白昔更是再熟悉不過,他先是讓跑堂把孟仁吉扶至凳子上坐好,再是轉身面向陸羅,一禮道:「陸二公子多慮了,隻是二公子應也知曉,雀仙樓自來不願鬧出人命,惹上官非。」
孟十三挑眉,金白昔這廝竟是不想管。
陸羅出身世族陸氏,父兄皆在朝為官,三個姐姐之中,兩個所嫁皆為朝廷命官,嫡長姐還是當朝中宮,她雖能理解他不想管的緣由,可人是在雀仙樓被重傷,他如此輕描淡寫的一句,便想撇凈幹係,不免令她有些失望。
失望之中,又覺得站在雀仙樓的立場,作為掌櫃的他,並沒有錯。
矛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