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瀾表情一慌，正要擡手去扶寒淵，但夜無溟的動作比她更快——

　　他伸出一手牢牢扶著寒淵的手臂，眼神冷沉地盯著寒淵看。

　　寒淵捂住發脹的額頭，過了半響才稍稍回神。

　　「你快坐下。」

　　雲瀾擔心寒淵的身體，她從存物戒指中掏出一枚丹藥，塞到寒淵手裡：「然後把這個服下吸收了。」

　　上次幫隊友和師兄煉丹時，雲瀾想到寒淵的身體虛弱，又順手多煉製出一些新的丹藥。

　　寒淵沒有勉強自己，接二連三地動用靈氣和邪術，剛好上一陣子的身體，又馬上虛弱回去了。

　　他靠著一塊石頭坐下，在雲瀾擔憂的注視下把丹藥吞了，閉眼開始吸收。

　　夜無溟掃了眼寒淵，隨後把注意力轉向雲瀾，緊張地問道：「肩膀，還疼嗎？」

　　雲瀾搖頭，右肩上的血已止住，也不泛疼了，「邪術和巫術不是一種東西，幸好這次有寒淵在，否則，我這傷怕是要再捱一陣子。」

　　夜無溟沒有說話，隻是摸了摸雲瀾的臉，心情略微複雜。

　　邪術與巫術不能相提並論，邪術的路子太窄，不利於修鍊，他不屑鑽研這種歪門邪道之術。

　　賀蘭弈會用，寒淵也會用。

　　從前，寒淵用邪術和他作對，現在，寒淵用邪術救治他的伴侶……

　　「怎麼了？還在擔心我？」雲瀾看魔尊沉默不語，表情好像悶悶的，輕聲問他。

　　夜無溟對上她的眉眼，微微擰起的劍眉終於還是舒展開來，俯首親了親她的額頭：「你是我的愛侶，我不擔心你，還能擔心誰？」

　　「別擔心，真的不疼了。」

　　雲瀾對魔尊露出一個笑容，她突然想到什麼，笑容斂起，冷下去的目光轉向地上的那截斷臂，「就是賀蘭弈又逃了，我心裡不爽。」

　　夜無溟沉聲道：「聖域被摧毀，這麼多聖者被殺，他此次又落得一個如此重傷的地步，契約獸身死也給他帶來的打擊很大，一時半會兒應該是不敢再出現了。」

　　「如無意外，下一次再相見，即是他向碧落之境發動第三戰。」

　　雲瀾眯了眯眼睛，正要說話時，一道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師妹！」

　　她擡眼望去，是蕭長生！

　　「師兄？你……」雲瀾有些錯愕，「你怎麼來了？明殊和褚臨呢？」

　　蕭長生奔來，長話短說：「明殊擔心你被賀蘭弈的邪術壓制，所以讓我來幫你，我去找你的途中，遭遇一波突襲的聖者團。」

　　「我把這群聖者殺光後，就匆匆趕來找你了……你們這邊沒事吧？」

　　雲瀾看到蕭長生渾身都是未乾的血跡，緊張地問他：「我們沒事，你呢？你身上還有傷，又遇到突襲的聖者，你……」

　　「放心，我也沒事。」蕭長生把虯龍棍扛在肩上，沖雲瀾一笑，「我趕來的時候又吃了一些丹藥，傷勢已有好轉，別擔心。」

　　雲瀾：「……」

　　她突然愣住，回憶著剛才蕭長生說的話——明殊因為擔心她，所以讓蕭長生趕來幫她……

　　不好！

　　雲瀾的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她扣緊蕭長生的手腕：「明殊在哪裡？我要去找她！」

　　未等蕭長生回話，懷中的傳音石震了震，雲瀾拿出傳音石，裡面傳出慕嫿隱隱染上幾分哭腔的聲音：「小瀾？！你在哪裡？明殊她……她……」

　　雲瀾捏緊傳音石，心頭被一絲莫名的惶恐浸染。

　　來不及回話，立即沖尊主殿廢墟那邊趕去。

　　……

　　尊主殿。

　　雲瀾趕到時，看到隊友們圍在廢墟那邊。

　　濃重的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揮之不去，地上遍布聖者的屍體，一個個死狀凄慘。

　　雲瀾慢慢走過去，大家立即把路讓開，她這才看清眼前的一幕——

　　明殊和褚臨一起靠坐在一根斷裂的石柱邊。

　　褚臨臉上泛著灰白色，他的腦袋擱在明殊肩頭上，一動不動。

　　再反觀明殊，她身上的嫁衣已被鮮血染深，完全辨認不出原來的顏色，她的另一邊肩膀和手臂，乃至半邊血肉身軀全都沒了，隻露出森森的骨頭。

　　與幾乎完好無損，看不到半點傷勢的褚臨相比，明殊這一身傷可謂慘烈。

　　「明殊？」

　　雲瀾睜大眼睛走到明殊面前，輕聲喚她的名字。

　　明殊擡起無神的眼，她對上雲瀾的臉，蒼白的唇勉強上揚，聲音細微：「雲……瀾……」

　　雲瀾跪在明殊身前，眼眶泛紅：「為什麼要支開我師兄？」

　　明殊的胸口在急促起伏，她用盡全力，輕輕地說：「如果……蕭長生死在這裡……你會恨我……」

　　「我不想……你……記恨我……」

　　雲瀾咬緊牙關，眼前的一切，被淚水浸染得模糊不清。

　　「他……死了嗎……」明殊又問。

　　雲瀾搖頭，咬牙切齒：「逃了，但下一次，我一定會殺了他！」

　　明殊笑了笑：「是嗎……」

　　她擡起眼睛，望向天空，天際線泛起一絲魚肚白，然後被朝霞的綺麗光彩渲染。

　　這一夜，要結束了。

　　「雲瀾……」

　　明殊又叫她的名字：「黑夜總是很漫長……但是，我們能熬到黎明將至。」

　　「我撐不住了……替我報仇，好不好？」

　　雲瀾重重點頭，聲音哽咽：「我會的，我一定會……」

　　「我相信你。」明殊又笑了，眼中的光逐漸渙散：「如果真的有下一輩子，我們……再做對手吧……」

　　說完，她側目，慢慢移動身體，像是親密的伴侶一般靠向褚臨，眼淚從她眼角流淌出來，低喃：「褚臨。」

　　「我們最後能死在一起……也算是終得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