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周三中午。

　　薄司湛在公司食堂匆匆吃了午飯，然後去咖啡廳小憩了一會兒。兩點鐘，午休結束，他打車去了薄一驍待的監獄。

　　他看起來是一個人去的，其實還有三個人跟他一起。

　　隻是這三個人藏得特別好，誰都沒發現誰。

　　監獄門口人不多，氣氛挺凄涼的。

　　薄司湛進監獄大門時，太陽照到他頭髮上，反射出一個小輪廓。

　　那暗影神不知鬼不覺地往他身上放了一個監聽器。

　　薄司湛沒發現自己身上多了東西，門一開，他就跟著獄警進去了。

　　「很好，你繼續盯著，記得把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下來，有什麼情況馬上告訴我。等他出來後，立刻把錄音U盤給我。」聽著暗影的彙報，褚樂婷信心滿滿。

　　「好的。」

　　就倆字的簡單回答，暗影又回到了黑暗中，專心地聽著監聽器裡的聲音。

　　他就跟他的代號『暗影』一樣，特別擅長把自己藏在不起眼的角落裡，就像街角那些不起眼的小石頭，存在感低得不能再低了。

　　耳機裡傳來腳步聲，走走停停的，持續了好幾分鐘，暗影聽到了粗糙的鐵門被拉開時那刺耳的聲音。

　　薄司湛已經坐在椅子上等他了，對面的門打開，薄一驍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慢慢地坐到了椅子上。

　　就像一面鏡子，好像把兩個世界隔開了。

　　薄一驍在監獄裡待了幾個月，整個人都變了。以前雖然年紀不小，但打扮得乾淨利落，又有錢有勢，看起來年輕多了，說他小十歲都有人信。

　　現在呢，眼睛下面黑黑的，看起來很沒精神，眼神也沒以前那麼銳利了。

　　剃了光頭，穿著囚服，戴著銬子，他被困在這個地方，心裡壓抑得不行。

　　「爸，最近過得怎麼樣？」薄司湛沒想到他變化這麼大。

　　「你怎麼來了。」薄一驍的聲音像破了的風琴，聽起來又難聽又乾巴巴的。

　　他眼睛動了動，盯著對方，「是把薄應淮幹掉了？還是報了仇？」

　　薄一驍眼皮耷拉著，他雙手緊緊扣在桌上，銀手鐲在燈光下閃得人眼睛疼。

　　他心裡還抱著希望。

　　他進來了，雖然有點兒磕磕絆絆，但至少還留著最後的希望。司湛這人雖然有點兒軟弱，能力也不咋地，但因為心裡有股恨勁兒，感覺他還是挺有潛力的。

　　這麼長時間了，他天天盼著，就為了這一刻能聽到好消息。

　　「爸，應淮現在過得挺好的，我們倆也和好了，你就別再固執了，別再說那些傷感情的話了。」薄司湛看著他那充滿期待的眼神，說出的話卻讓他驚呆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他突然一拍桌子，氣得跳了起來。

　　和解？和解！他聽到這麼個蠢不可及的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別吵！」薄一驍的強烈反應讓獄警都看不下去了。

　　「爸，您冷靜點，氣壞了身子可不好，咱們坐下來好好聊聊吧，難得見一面，沒必要鬧得這麼不愉快。」薄司湛試圖安撫他。

　　但薄司湛的話反而讓薄一驍火氣更大，他指著兒子，身體都氣得發抖，心裡那個恨啊。

　　儘管如此，薄一驍還是努力壓住怒火，坐了回去。

　　不管多生氣，他都記得自己現在在哪兒。

　　如果再吵下去，獄警會直接把他們分開，把他送回牢房。現在他能依靠的隻有這個沒用的兒子，等他出去了……

　　「接著說，你和他們怎麼樣了。」

　　「我之前救了黎薇，跟他們關係緩和了。現在我在YH上班，雖然不是以前那種總經理或者總裁的職位，但我還挺喜歡現在這個普通職員的身份。不用整天為了應酬忙得團團轉，也不用跟那些老闆們為了利益爭得你死我活，頭破血流的。」

　　「現在這種安穩的生活，才是我最想要的。」他笑得真心實意，整個人好像被溫暖的陽光照著，燦爛得像個小夥子，哪裡還能看到他以前那種陰險狠毒的影子呢。

　　薄一驍緊緊地盯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他想聽聽，這傢夥嘴裡還能說出什麼亂七八糟的話來。

　　在監獄裡的這些日子，他受盡了各種苦頭，但萬萬沒想到，竟然會被自己不爭氣的兒子氣到。

　　「爸，我打聽過了，隻要你好好表現，七八年後就能出獄。到時候你才五十多歲，還年輕，還有大把時間可以重新開始。但我希望你別再幹那些傻事了。」

　　薄司湛好像完全沒看到他的忍耐，還在不停地勸他要做好人。

　　「我們自己有能力，有人脈，我堅信就算不用那些卑鄙的手段，我們也能重新回到頂峰。」

　　薄一驍氣得手都發抖了，要不是中間隔著防彈玻璃，他真想給那小子點顏色看看。

　　「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對。」

　　「我薄一驍可沒你那沒用的兒子，滾吧。」他闆著臉，說話一點兒也不委婉。

　　「如果你以後還是這麼想，就別來找我。」薄一驍怎麼也沒想到，現在的情況就能讓薄司湛害怕得投降，「就當沒我這個爹。」

　　還是投降了！

　　他很少看錯人，沒想到會在自己兒子身上栽這麼大的跟頭。

　　真是個沒用的傢夥。

　　薄一驍站起身，毫不猶豫地走了。

　　他已經很忍耐了。

　　要不是現在情況特殊，他早就和這上不了檯面的爛泥斷絕關係了！

　　真丟人！他的老臉都要被他給丟光了！

　　「爸，爸！」薄司湛在後面拍打著玻璃窗，還想留住他。

　　但是他的話都沒人聽，都被擋在了外面。

　　他向獄警申請想再見見他爸，但是已經沒機會了，而且看薄一驍剛才走的時候那麼生氣，他這火氣一時半會兒也消不了，更別說答應見面了。

　　沒辦法，薄司湛隻能帶著遺憾離開了。

　　他垂頭喪氣地站在街頭抽了好幾根煙，看了看時間，離五點還早，但他還是直接打車回公司繼續工作了。

　　跟他一起來的幾個人見狀就走了，暗影已經帶著拿回來的監聽器回去交差了。

　　薄司湛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一成不變的人來人往，心裡想著剛才的那場戲。

　　他的表演太厲害了，連他爸爸都被騙過去了。那些笨蛋肯定也一樣。

　　這事兒很快就傳到薄應淮那兒了。

　　果然，薄應淮聽說後更迷糊了，他不太相信地又問了一遍，「他是在勸薄一驍別記仇嗎？」

　　【沒錯老闆，我親耳聽到的，一清二楚。】

　　手機屏幕閃了一下，很快收到了對方的回復。

　　他們做事很仔細，不可能在這種事上犯大錯，但正因為這樣，薄應淮才不敢相信。

　　薄司湛居然幫著他們說話，勸薄一驍別生氣，差點兒讓薄一驍斷絕關係。

　　他可能是真的後悔了，想把深陷困境的薄一驍拉出來，讓他忘記仇恨，展望未來。但也有可能是他們父子倆串通一氣，演了一齣戲，讓大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