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4章 執刀戰古今,提筆封諸神
第3714章執刀戰古今,提筆封諸神
「得!又瘋了一個——」
老仙人隻當秦懷鼎請神過後,便陷入了對楚神侯的魔怔,而今更是可怖,差些走火入魔了。
金光爆裂,直衝雲端。
香火燈油的味道,讓人心曠神怡,享受其中。
段三斬、羽界主等無數雙目光,都看向了楚月,霎是不解。
這重新點燃起的香是為何物。
遠征大帥和夏女帝的功德都已經脫離己身,去往九霄雲外,已是回天無力的僵局了。
楚月擡手扶光,冰冷徹骨。
衛袖袖忙道:「侯爺,不可——」
靈柩危險,不可觸碰。
「晚輩葉楚月,來送衛老將軍了!」
「今朝,相安無事,當啟萬世太平之盛世!」
當聲音傳到大夏,則是一聲來自遠方猶如炸在空谷的沉喝:
「晚輩葉楚月,來送國主大人!」
「………」
絕望的夏希希在這尚未脫離貧瘠的土地,動了動眼神。
遍體鱗傷的她從地上爬起來,揚起脖子看向了天穹,濕潤的眼眶蓄滿了霧色般的淚。
「帝師姐姐。」
夏希希委屈地撇著嘴。
天知道她有多想帝師姐姐啊。
可她不敢。
不敢怯弱。
不敢把這些負擔施加給帝師姐姐。
害怕帝師姐姐行路之難又重了一分,多了些沒必要的坎坷。
「侯爺……」卿澈蒼白乾涸到發裂滲血的嘴唇動了動。
他循著聲音去找尋那一道驚艷這黑瘴樹的身影,卻是未曾找到。
她不在大夏。
卻從未忘記過大夏。
她的魂志,與大夏同在!
「國主姐姐的功德沒了。」
夏希希又跪在了地上。
明知楚月聽不見,還要說。
又或是正因她聽不到,才要說。
「小希無能。」
「小希沒能守住國主姐姐的功德。」
「都怪小希沒用。」
她咬著牙,瘴瞳流出了滾燙的血淚。
「阿娘。」
「帝師姐姐。」
「小希真是個廢物,連國主姐姐的功德都留不住。」
「……」
夏時歡等人也沒辦法強撐著身體去安慰夏希希。
她們任何一人的悲傷難過,都不低於孩子。
隻是孩子可以肆無忌憚地放聲大哭,成人卻隻得將傷痕裂開的痛,壓在心底的最深處。
楚月聲音的出現,彷彿為這冷峻的局面,以鋒刃扯開了一道口子,使得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了宣洩。
夏明珠始終站在人群的背後,陰影在她身上,龍袍早已被三更天的陰鬱打濕,寬大袖袍紋著祥龍,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手背暴起猙獰的青筋,她低著頭,那陰影久伴且更厚重了。
「對不起,國主大人。」
功德的被奪,是每個人無法控訴的殤。
大雪席捲而來,紛紛揚揚,裹滿了冬日枯枝,將黑瘴樹都染白了。
楚月扶棺,掌心滾燙。
凡人道盡頭的那道盤膝身影,竟也跟著她的動作,機械擡起,懸空而扶。
楚月閉目。
香案之上。
重新點燃的三炷金光香,煙霧裊裊,環繞著楚月。
如神的戰衣。
仔細瞧去,依稀能夠看到似蛇如龍的輪廓。
「九紫離火右弼星,送龍迎蛇破百難,乙木巳火天助我。」
她唇動無聲在低語。
「且請諸天神與佛——」
「莫做天上仙,低頭看人間!」
「………」
話落的剎那,金色光霧衝進了她的身體。
如一條龍。
恰似靈蛇。
卻說鎮守凡道的那道孤寂身影,綻開了功德的光華。
匯聚於掌心,形成了功德筆。
一手懸空扶棺。
一手執功德筆。
一筆一劃,逐漸地現出了字的雛形:衛、九——
她將衛九洲和夏女帝的寫完,功德散去,筆也消。
隻餘下凡人道盡頭的兩個光華人名,飄忽像了更前方,被黑夜的捲軸所帶走,如一葉扁舟般。
隨著捲軸帶走衛遠征和夏女帝的名字,梵音台、清遠沐府內被攝取的功德,變得更加的熾熱滾燙,且對四周的人充斥著敵意。
「啊啊啊啊!」
金色光華的功德朝著那些盤膝的僧人橫衝直撞而去。
所過之處,白骨不留。
隻有雪色發熱的煙霧瀰漫。
猛地看去,誤以為是人間仙境呢。
遙遠地方的人看梵音台,喟然感嘆:
「不愧是梵音台,仙霧繚繞,當真是好看。」
「又有何為神人在渡劫呢。」
「……」
誰又能知,梵音台上,尖叫四起,慌意寫滿了每張臉,恐懼又震驚地看著那些能夠吃人的功德,和平常所見的功德截然不同。
功德一貫溫和,又怎會有這麼生猛的性子。
那些僧人,都是得道的高僧,底蘊渾厚,有些東西手段在身上的。
隨便一個單拎出來,都是德高望重的人物。
如今,滾滾的白煙竟象徵著他們消逝的生命。
在那些風捲殘雲的功德光華之下,竟都毫無招架之力。
「逃!」
少年面色發白,額角滲出了汗。
他偏了偏頭,眉間噙著不解,不懂眼前的局面,到底是怎麼造成的,和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樣。
「逃,快逃!」
「快走啊。」
「……」
功德光華,四面衝去。
這些功德,並非有意為難周遭的人。
隻是因為它們被禁錮,隻為衝撞開這些禁錮,自然會傷害到想要禁錮它們的人和物。
「南陽大師,你在做什麼?!」
祁老低聲吼道。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南陽大師的身影,這廝居然在解除十六童女陣和轉印功德塔。
「來人,給我阻止他。」
「南陽!」
「這些功德,絕不可放過!絕不可!」
他太想要了。
金燦燦的功德就在眼前。
如此之濃厚,若是全部佔為己有的話,日後該是以何等輝煌風光的身份立足於人世間啊,光是想上一想,祁老就已呼吸急促,口齒顫動,渾身熱血逆流發熱,滾燙了滿身,竟又忘記了斷臂蒸發的痛,隻猩紅了眼睛貪婪地注視著這些不屬於的功德。
要讓他把功德割捨掉。
不亞於割肉般難受。
南陽渾身顫抖,竭力地發出了聲音。
「祁老,若不解陣松塔,清遠沐府,定會不復存在!」
「這些功德,有神明庇佑。」
「沾染神明,傾全族之力,也不過凡人的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祁老,你留不住這些功德的,這些功德不屬於你。」
「是屬於神的!」
南陽大師悔到腸子都要青了。
他若知曉衛九洲、夏女帝的功德足以封神,絕對不敢碰這次的轉印功德之事。
凡人封神的功德,如江河滔滔,崩斷的巍峨之山,九霄雲上的熾熱火。
那是絕對不能碰的。
一旦碰了,必遭反噬。
就算僥倖活著,氣運也會降弱。
影響往後千百年的後世子孫。
「神……」
祁老失去了理智,喪心病狂問:「那老朽,豈不是能成神了?」
「來人,還不進去,把這些功德給老朽拿出來!」
「快去啊!」
他一拐杖揮下去,殺機光弧猛地打出。
那些鎮守在屋外的侍衛們,硬著頭皮衝進了搖搖欲墜的屋子。
「刺啦!」
金色的光華,將人蒸發成白煙。
這一舉措刺激,徹底地激怒了光華功德。
光華功德不再隻安靜於房屋當中,哐哐噹噹以摧枯拉朽之勢沖碎了十六童女陣和轉印功德塔,朝著屋外熱鬧的沐府族人衝去。
這些功德,堪比萬馬千軍,雄師百萬,其氣勢磅礴,且是絕對碾壓!
衝出去的時候,南陽也不得倖免。
他原可以留著一條命。
可恨祁老被利益功德蒙蔽了心,遮住了眼,看不清是非真相。
南陽大師不僅後悔,還恨祁老的貪婪,害得自己葬身在這。
自己何其無辜啊!
不過是順應自然,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他何錯之有?!
「祁老,你沐府不服天命,強窺天機,欲吞神德,清遠沐府,不出三年,必然全族盡毀,難得善終之日!而這一切,皆怪你祁老瞎了眼,蒙了心,上對不起諸天神,下對不起沐府的列祖列宗!祁老,你就是沐府的罪人,你害死了沐府!皆因你的一己之私,害得清遠全族,不得氣運,五雷轟頂!必將神罰!」
南陽被功德吞沒前紅著眼睛的話,更像是一種詛咒。
祁老不把這些詛咒放在身上。
他這一生,行至今日,所經歷的詛咒還少嗎?
那些骯髒謾罵,破口詛咒,都是無能者的惱怒罷了。
真正的強者,絕不會多說兩句!
輕蔑如此行徑。
但當他看到功德光華將南陽大師也吞沒的時候,他則渾身打了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尤其是南陽大師憎恨仇視的眼,近乎扭曲的臉,死死地瞪著他。
好似勾魂索命的厲鬼,要把他一道拉下深淵才肯罷休。
祁老咽了咽口水,看著越來越多不受控制的功德,他終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君澤!別讓他死了!」
「快!」
「快走!」
祁老實力高強,深不可測,住著拐杖轉身就走,絲毫不顧身邊的族人。
眼見著功德快要將自己淹沒,他竟然一揮拐杖,將兩個又驚又愣的沐府族人給丟到了身後來抵擋功德,那是兩個正值壯年的純正血脈後輩。
若在平時,祁老絕不會這麼做,隻會拉著地位低下的人去墊背。
奈何危在旦夕,關鍵時刻,性命不過轉瞬的一陣白煙,哪裡還有腦子去思考什麼高低貴賤,審時度勢,不過是有什麼,便趁手拿了什麼,隻會活命。
圍繞的沐府族人,一個又一個燃成了白煙。
祁老就算奮力逃脫,整個背部血肉還是被燒成了模糊不堪的白骨。
他逃了出去。
零零星星,隻有十餘人,在自己身邊,且都是帶著傷的。
「沐君澤,快去……」
祁老想到了什麼,用力喊著。
眼睛,越來越紅。
一個族人連滾帶爬,跌跌撞撞,急忙去找沐君澤,要沐君澤活下來。
事實證明,沐君澤不曾欺騙過他們,還真是祖宗顯靈,祖宗託夢。
怎生祁老根本不聽沐君澤歇斯底裡的跪地哀求,隻沉浸在自己的私心上。
「快給老朽請來醫師。」
祁老顫顫巍巍地開口。
這種傷口非常嚴重,但也不是不能治療。
最可恨的是功德灼傷,就算治療好了,隻怕也是黴運連連,沒辦法根治。
但他也管不了那麼多,命懸一線的時候能夠保命就已是萬分的榮幸了。
其中一個年輕人,想去給祁老喊來醫師,卻被一個女人給攔了下來。
女人穿著端莊雍容的華貴錦衣,而今被灼傷了幾處,顯得頗為狼狽。
「老先生,醫師都在家主那裡,如何請得過來。」
「況且,為了行轉印功德之事,祁老把此處設為禁區,不讓任何人靠近。」
「我們也都受了傷,走動不了呢。」
女人瘸著受傷的腿走了過來。
她把祁老扶了起來。
祁老才剛被她扶起。
女人一時失手,沒扶穩,使得祁老摔了下去。
尤其是血肉模糊的背部,摔到地上,摩擦得生疼。
疼得祁老大汗淋漓,慘叫出聲,在地上滾動。
然而,脊椎開背見骨之傷,越是滾動,就越是疼痛。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祁老痛苦地慘叫。
眼睛發紅。
大口喘氣。
痛苦之餘,瞥見了女人眼梢的陰冷。
驚出了滿背冷汗,又是一陣煎熬疼痛。
他才反應了過來——
這女人,是他適才隨手丟出去的兩個壯年的母親。
女人又要去扶祁老。
要在往常,祁老一拐杖下去,這女人必然頭蓋骨裂,筋脈寸斷。
今時不同往日,他隻不過是個任人宰割的魚肉罷了,連縛雞之力都無。
「老先生,你沒事吧。」
女人看似關心,在祁老的恐懼之下,去攙扶祁老。
她的手,精準地抓住了祁老背部血肉黏連的脊椎,作勢就要扶祁老。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祁老猶如絕望的野獸,在獵人的捕獸夾下吼叫咆哮。
「老先生,你可別嚇我。」
「老先生,你若是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才好。」
「老先生,……」
女人的每一聲關心,都是暗下死手。
氣力從脊椎衝進了祁老的丹田武根,直接摧毀掉了。
「你——」
祁老一巴掌就要甩到女人的臉上去,卻被女人給握住。
「咔嚓」一聲,手掌掐斷。
女人是沐府族長的胞弟妻子,在沐府養尊處優,有著顯赫高貴的地位。
她滿面關懷,眼神陰狠地看著害死自己兩個兒子的祁老,若非要顧全大局,祁老著實身份高,隻怕是巴不得把祁老給活生生地吃了。
「老先生,你身體受到重創,性命攸關,就不要隨意亂動了。」
女人攥著老人的脊椎骨。
祁老渾身震顫,眼瞳渙散。
憤怒憎恨蕩然無存,隻餘下恐懼。
「老,老朽……」
他動了動嘴皮子,似還想說些什麼。
卻根本用不上力道。
功德之傷,加上女人的二次傷害,足以將他廢掉。
正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女人滿面陰狠冷寒,不動聲色地扶起了祁老。
她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鮮血淋漓都來自於祁老,方才暢快了幾分。
她的兩個孩子,都死於祁老之手。
分明可以逃出去的,是被祁老活活丟進功德光華來拖延時間,從而得以活命的喘氣。
最可恨的是!
這兩個孩子,今日都不該出現於此。
一個打算曆練,是今日的啟程時間。
一個有了心上人,可她嫌棄出身寒門。
幾番較量,一鼓作氣,她拿出母親的架勢威逼利誘,留下了兩個孩子。
因她知道祁老打算用十六童女陣和轉印功德塔來竊取遠征大帥以及夏女帝的功德。
這天賜的良機,她焉能放過。
哪曾想,非但沒有為孩子爭取到功德。
兩個孩子甚至還因此喪命了。
她恨啊。
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敲骨吮髓。
思及此,惡從心頭起——
女人無意丟下的一根簪子,恰好插在了地面,尖銳部分朝上。
她稍不留心,被攙扶的祁老就摔了回去。
女人的腳掌勾了一下祁老的腿,使得祁老直接往外倒去。
尾椎骨,剛好沒入了那一根簪子。
隻剩個鎏金的鸞鳳釵頭在外。
祁老顫動了一下,一雙眼猶如死魚快要爆裂出來。
「噗——」
老人口吐鮮血,脫離唇齒灑成了霧狀。
身體僵硬,實力銳減,如個廢人。
屬於他的拐杖落在地上,被女人一腳踩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人痛不欲生。
難受到竟希望乾脆死在那簪子之上得了。
總好過這般的生不如死。
況且他大概知道了自己的結局。
世家大族人情冷暖自知不留無用的廢物。
又被族長胞弟的夫人盯上,泣血刻骨之仇也不會讓他好過。
「老先生。」
女人垂下了眼皮,掩蓋住眸底的陰寒殺氣。
「都說了,你要當心。」
「這簪子掉落在地,老先生可是年紀大老糊塗了眼睛瞧不見?」
「但我怎麼覺得老先生適才拿人擋災的時候,眼疾手快之麻溜,一點也不像是老糊塗的跡象啊。」
女人的行事乖張明顯,就差明擺著寫在臉上了。
周圍的人如同瞧不見她的狠毒。
或是從前被祁老訓斥過的族人。
又或是對祁老用同族人來擋災之事看得毛骨悚然,如今雖不敢多說什麼,隻怕瞧著內心深處還在暗暗叫好。
「噗!」
「噗嗤——!」
祁老不斷地吐血,連話都說不出來。
女人微笑地看著祁老,咬緊了後槽牙。
「老先生,你可要,小心。」
「這簪子,我就替你拔了,免得淤血堵在裡頭,耽誤了大事。」
祁老聞聲,瞪大了灰濁的眼睛,滿目血絲鐫刻著拒絕二字。
女人絲毫不在乎他的感受,聽不到他因懼怕而生的顫聲,狠厲地拔掉了深插在祁老尾椎骨的簪子。
「啊啊啊!」
祁老慘叫連連,蜷縮起身體又弓起了背部往後仰,怎麼都不得痛快,咆哮過後,竟是硬生生地疼昏了過去,口中還在汩汩地往外流出鮮紅粘稠的血液,兩眼發白,奄奄一息,已不復往日的德高望重。
昏厥前的一刻,祁老和南陽大師一樣,怎麼都想不通,好好的功德怎麼就得到了神明的庇護。
在此之前,他可是拜託南陽大師仔細地勘察過了。
衛九洲、夏女帝的功德過高,因一生高義,皆是捨生取義慷慨悲歌之士,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皆以生活在土地上的芸芸眾生為己任,都因疲憊而故,且都有臨終夙願。
南陽大師曾感慨:「若此二人是萬道諸天之人,有家世底蘊相助,必能封神。奈何海神大地,被洪荒上界壓了一頭,世間好處的大頭又被諸天萬道所攫取了。能夠羽化成仙,都是無上的功德了,況且為神。」
祁老了解南陽大師。
對方是個相當謹慎的得到高人。
絕不會做齣兒戲疏忽之事。
畢竟事關性命。
稍有不慎,功德的反噬,傾全族之力都消瘦不起,定會悔不當初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
……
地海。
夏煙雨緊握著女帝的手。
淚珠滾滾,滴落在女帝的手背。
「如若上不了天堂,我陪你,一道去那深淵。」
夏煙雨扯著唇笑了。
她捧著女帝貼滿符籙的雙耳,將自己的額頭抵了上去。
功德全無,轉印童女,山海符籙。
彼此這一生的故事,到底是終結於此。
女帝溫柔微笑地注視著夏煙雨。
「阿雨。」
「我們,一道去九霄。」
「我們不要去深淵。」
「……」
夏煙雨隻當女帝在寬慰自己。
卻在不久後,溫暖的光華亮起。
一道金色的微光,從遠方而來,沿著地海的風,出現在了眼前,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沒入了女帝的眉間,隨之破開的,是貼在脖頸的一張山海符籙,自燃為煙,消散開來,露出本來的皮膚,但還不算完全地癒合。
有著,觸目驚心的血色窟窿。
金色光華從中溢出。
便見被貫穿而過的血窟,竟隨著點點碎光,從而癒合。
那是——
女帝失去的功德!
「怎麼會?」
夏煙雨怔住。
她早已打算的獻祭自己,被侯爺所攔。
被掠奪的功德,又怎會失而復得?
這一切,如夢似幻的不真實。
像是南柯一夢。
她怕是假的,隻一現的曇花。
又一道光華掠來。
功德破除了山海符籙,鑽入遊魂軀殼。
當猙獰恐怖的血色窟窿顯露之時,就在緩慢地療愈。
夏煙雨錯愕地看了過去,驚覺這不是夢境,乃是實實在在所發生的真實事情啊。
「功德,回來了。」
「真的回來了。」
「女帝,你看,你的功德,在回來。」
而且,其中有一抹難以發覺的神性。
夏煙雨似是想到了什麼,驀地聚精會神,意識如目,注視楚月。
楚月扶棺,睜眼看四方,唇動嫣然,粲然笑道:「見棺者,升官發財。今晚輩扶棺,可不得扶搖青雲九萬裡!」
「海神大地遠征大帥。」
「大夏王朝夏女帝。」
「功德無量,圓滿頌曉。」
「諸邪退避,祥從東來!」
這一次,不再是唇動無聲。
她以清冽凜寒的嗓音,如擂鼓之聲震了四處。
靈柩光華沖開,熾如太陽,和破曉的光重疊到了一起,美輪美奐如仙人神邸。
話聲之下,功德凝聚為實質。
金霞滿天,絢爛無邊。
彩雲鋪道,紅山似火。
功德鳳凰銜珠來。
九龍牽車珠玉搖。
神的氣息,在這土地生根發芽。
「衛九洲、夏女帝被封神了?」
「無上功德可封神,凡人之巔傲群雄。」
韓洵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難怪……
難怪那些所謂的『天上仙』,機關算盡,萬苦千辛來鬥法,竟以敗北而告終。
誰能想到,海神大地出了兩位封神的人。
「隊長,遠征大帥他們的功德,居然真的被保下來了。」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韓洵激動不已。
「這簡直,匪夷所思。」
韓洵顫了顫嘴,話到喉嚨,詞窮得很。
他倒不像是第五執法隊的副隊長。
反倒像是這片土地的修行者。
竟有種重獲新生的與有榮焉感。
也為身經百戰遍體鱗傷的老將軍而熱淚盈眶。
「更不可思議的,是我們這位,曙光侯。」
段三斬鎮定自若,眸底的漣漪被很好地掩蓋住。
第五執法隊的成員早已習慣寵辱不驚,永是風輕雲淡的隊長了。
泰山崩於前亦不改色,就算天塌了左不過是挑了下眉,正如過去和周憐鏖戰的時刻,從未見驚慌之意鐫於眉目。
韓洵點點頭,目光落在扶棺的曙光侯身上,接著話茬說道:「侯爺當真是料事如神,竟早就猜到了以遠征大帥、夏女帝的功德,足以封神,定能釜底抽薪,難怪她沉浸守夜,隻需跪坐蒲團和扶棺即可。好一個曙光侯,總有出人意料的驚喜。」
段三斬虛眯起了眼睛,始終鎖定那一道身影。
龍袍翻飛,黑金如潑墨日照金山間,濃濃顏彩是天地間的神來之筆。
「當真是料事如神嗎?」
她眼幽深,低聲輕語。
總覺得,事情不如表面看的那麼簡單。
曙光侯。
你可否還有故事,是這人間客們不知曉的,但有風聽過。
……
功德回溯,紫氣東來。
金霞彩雲的東邊,破曉光起,龍鳳呈祥。
不可計數的功德歸來,鍍金界天宮。
神的氣息被風送去遠方,深埋在土地,悄悄然地生根發芽,滋養著大地,和地上的修行者們。
「人定勝天!」
「這是人定勝天!」
「金霞金山彩雲若琉璃,這意味著乙巳蛇年,會是個好兆頭。」
「………」
世人面紅耳赤,熙熙攘攘,滿目前程這入目的祥瑞。
柳暗花明又一村。
破除百難迎龍鳳,定是個吉利豐收年。
周憐一戰才結束,瑞雪兆豐年,琉璃彩雲來,大帥女帝乘功德羽化,成仙又封神,乃是萬古一見的幸運場景,隻在古老的神話故事裡聽說過,如今親眼目睹,自當喜極而泣。
衛袖袖為父親感到開心之餘,發覺自己的髓骨筆不見了。
他找了很久,沒找到。
若他有幸出現在凡人道的盡頭,就會發現,那道身影寫下衛九洲二人的名字時,所執之筆,和他的髓骨筆很是相似。
「侯爺,謝了。」
「又辛苦你,折騰了半宿。」
衛袖袖陡然聽到了父親的聲音。
但那不是對自己說的。
隨後,他竟聽到了侯爺的心聲。
「老將軍,又見面了。」
楚月睿眸轉過流光,低聲道。
「海神界遠征大帥衛九洲,叩謝侯爺提筆封神!」
衛九洲滿身功德,符籙褪去,蒼老身影匍匐在地,無比虔誠。
衛袖袖的靈魂深處驚起了千層浪,眼睛猛地縮了縮。
什麼料事如神!
分明是,侯爺提筆封神!
……
她——
哪是什麼神。
執刀戰古今,提筆封諸神。
她是鎮守神門外的那個人。
雖不入神門,卻可將凡間英傑送往神界!
——
新年快樂啊寶寶們。
祝大家團團圓圓,萬事如意,平安喜樂,事事順遂,心想事成。
新的一年,祝大家前程似錦,順風順水順財神,歲歲年年,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