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3章 是鴻鵠之志
「不是杞人憂天。」
楚月起身說:「是鴻鵠之志。」
衛袖袖微怔。
「侯爺覺得,我能做到?」
「你能。」
衛袖袖目光劇烈地閃爍。
他飲酒抒情,壓抑多年如火山噴發。
固然驚訝侯爺對自己的洞悉,索性是自暴自棄發洩多年怨憤,道出真實夙願。
但他從未想過,侯爺能夠相信自己的能力和理想,並為之共鳴。
楚月略微思忖便道:
「劍星司,正要立於血海之地,抗衡萬劍山,與之爭奪弟子。」
「劍星司和萬劍山最大的不同,則是不擇弟子,隻要純粹。」
「暫且魚龍混雜,各類劍修都有,還在初步階段,需要慢慢摸索,才能攀上高峰。」
「不知衛公子可否願來劍星司做我司的長老?你鍛造的劍,配上我劍星司最純粹的弟子,才是真正的相配。」
說至最後,楚月的眸底溢出了流光溢彩。
衛袖袖喉結滾動,吞咽口水,一顆心猛跳不止,渴望和期許都深鐫在瞳孔的中央。
迷途多年,在下一個春日來臨之際找到歸途方向,是何等的人生美事。
「侯爺不嫌棄我的鍛術並未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我自願意為劍星司的弟子鍛劍!」
是啊。
劍星司多是寒門弟子。
而他,不就是想讓自己鍛出來的劍,去到這些人的手上,發揮出最大的靈氣嗎?
平平無奇的一把寶劍,隻有與稱心的劍主合二為一,才能發揮出無窮的造化,給這人世一場盛大的煙花!
「衛長老,幸會。」
白月光下,楚月擡高了手掌。
衛袖袖毫不猶豫地拍了過去。
「啪。」
兩掌相碰的聲兒起,模糊在皎皎月華。
衛袖袖至此,才算是豁然開朗。
找到對的方向,便不再消極厭世,畫地為牢桎梏於過去,終有一日會耗盡自己的精神,被壓榨到憔悴而亡。
「侯爺,謝謝你。」
衛袖袖清楚曙光侯是不拘小節的人,今夜這般對月臨酒,是想解開他的心結。
周憐一戰,曙光侯精疲力盡,後馬不停蹄趕往大夏,又歸來守著遠征大帥。
儘管如此,一時半會的喘氣間隙都沒去休憩,反而用來開解他。
旁人都覺得他衛袖袖什麼都不是,空有個遠征大帥為父親。
沾了父親的光,卻毫無建樹。
世人對他的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衛遠征的兒子,焉能是一介無能之輩?
他該上戰場,該去殺賊寇,去立馬橫刀,一夫當關。
去折戟沉沙,死在城門外。
他也想這樣。
但他能力不夠,信仰夙願的強烈不夠,早年就被父親一眼看穿,還以為是父親的不屑。
因而較勁了整個青蔥歲月。
曙光侯不同。
她能看到他靈魂深處的那一絲柔軟,並精準道出。
「自己人,何必見外。」
楚月以元神為筆刃,將取出的長老玉牌刻下了一個「衛」字,便擲給了衛袖袖。
她伸了個懶腰,踏步流星,身輕如燕,朝著屋檐的另一側走去。
長廊之下,夜墨寒等了她很久。
走至屋檐邊沿,楚月腳步頓住。
回頭看去。
衛袖袖愛不釋手那新得的長老玉牌。
因是即將掀開新篇的人生軌道,如滾燙的理想在具象化的熠熠生輝。
「對了——」
東側傳來的嘶啞低沉嗓音,讓衛袖袖驀地看了過去。
「衛公子是令母親傾盡生命也要帶來人世的珍貴寶藏。」
「大抵,她很愛你。同樣是一份巍峨如山的感情。」
衛袖袖瞳眸緊縮,淚水如霧瞬間濕了滿眶。
哆哆嗦嗦的嘴唇子半晌道不出一句話。
世人皆說他克了母親。
侯爺卻說他是母親的珍貴寶藏。
「可若不是我,母親不會離開人世。」衛袖袖哽聲。
「時也,命也。」
這是衛夫人的選擇。
她樂在其中,旁人便要尊重。
衛袖袖緊攥著長老玉牌,還想說些什麼,曙光侯卻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他急忙踏步往前追去,隻看到長廊之上,十指相扣的兩道身影漸行漸遠。
「等我很久了?」楚月問道。
「不算久。」夜墨寒回。
從楚月出現在屋檐之上,他就一直守在了此處。
且不過多叨擾,聽著有關於衛袖袖的願景。
「抱枕。」
「嗯。」
「想吃糖葫蘆了。」
楚月扭頭,嫣然一笑,眉角眼梢都是難得的柔和,帝王氣概少了幾許,是獨在他面前的模樣。
夜墨寒的心臟驟然咯噔,好似漏跳了一拍,恍惚又悸動地凝望著眼前的女子,左側胸腔內的怦然還在繼續,如擂鼓般不斷,霹靂響動直衝天靈蓋和耳膜。
他想。
不管過去多少年。
他的心,依舊會為她而跳動。
在那些平凡的歲月。
和血色的風裡。
「好。」
男子的喉間溢出了非常好聽的一聲。
清潤似玉,如山間溪水被風浮動。
同時。
蜻蜓點水的一個吻,落在了楚月的額頭。
「我去買。」
夜墨寒低聲說。
楚月咧著嘴笑。
她喉嚨裡的血腥味太重,是這場戰鬥透支軀殼靈魂帶來的後勁。
她倒不是嗜甜如命的人,但想著糖葫蘆的味道能夠把苦澀血腥給壓下去。
夜墨寒步履匆匆去尋糖葫蘆。
楚月在原地等候。
不多時,長廊的盡頭,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男子的俊臉皆在晦暗不明的陰影當中,透著具有壓迫感的低氣壓,刺骨寒風環繞迴廊,吹起衣袂飄飄。
玄白的衣袍在身,六爪雲霄龍瞪目咆哮綉織得栩栩如生。
月光浮動,廊下燈籠搖曳,隱約從朦朧裡看清楚了那一張臉。
一個剎那又回到了陰影當中好似被黑雲覆蓋的山,陷入泥沼當中不如從前偉岸。
「龍隊長。」楚月作揖,疏離不失禮貌。
龍子蘅的眼睛被刺痛,霎時紅了。
「你就沒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朝華公主!!!」
龍子蘅咬牙切齒。
眸子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