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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1552章 人潮如海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4374 2024-04-30 15:06

  第1552章 人潮如海

  時值冬月,霜風掠境。

  東南兩域之交界,早已被馬蹄踏得模糊。

  若有人自高天往下俯瞰,當能見得——

  密集的甲士排開長龍,如河流在蒼茫大地奔行。
旌旗迎風,仿佛與天宣戰。

  那妖獸戰馬、馱獸,似是這“河流”裡躍飛的奔魚。

  那戰車、箭車,是堅決的激湧。

  而“河流”裡的礁石,最引人注目的存在,當是一種如接天闕的巨大樓車。

  樓車高三十丈,有鬥角飛簷。

  頂部形似鐵傘,混元有光。

  頂蓋之下的一層,鑄如城垛,其上架有大弩,甲士執戈守之。

  自此以下似乎皆為鐵壁,漆黑不透,堅實無漏,好像移動的城牆。

  鐵壁之內,有機關運動的聲音,哢哢,轟轟!
規律且恆定。

  最底部則有厚重的車輪八對。

  碾過的地面,都變得平整了……

  整體的外觀,像是一個巨大的鐵桶,被加上了車的底座,蓋上了樓的穹頂。
這樣的結構本應該是有些別扭的,但齊國大匠巧奪天工的設計,讓它顯得如此合理、完整。
當它具體地駛進視野裡來,你感受到的隻有威嚴,隻有恐懼。

  一頭身高七丈餘、體長十二丈,通體皆白的獨角異獸,獨自負索在前。

  如山巒般的背肌,將鐵索崩得極緊。

  白絨包裹的四足,抓地極穩。

  以如此巨大的體型,每一步踏下的時候,卻沒有太大的聲響。

  真有山嶽之力,流湧於肌骨。
偏又溫順,不發出什麽聲音。

  此車名“戎衝”,乃是齊國製器坊秘密創製的軍陣殺器,這還是第一次顯於人前!

  這一次伐夏,大軍雲集百萬,從製器坊中,也隻調動了三輛戎衝。
可見其珍貴。

  而拉車的這頭異獸,名為“負山”。

  亦是大齊馭獸坊專門培育出來的異獸,就是為了增加如戎衝這般巨大軍械的機動性。
戎衝本身能夠移動,但因為重量的關系,怎麽都快不起來。
有了負山之牛獸,就完全可以跟得上大軍移動的速度了。

  對軍械的研究、對異獸的培育、對道術的開發……方方面面,都是各大霸主國競爭的領域。

  以現世之遼闊,隻有六國得握霸名。
這六個國家強在方方面面,最後匯聚成滔天國勢,是霸主之基。
實力底蘊,遠不是其他國家可比。

  此時,在居中一輛戎衝的內部房間裡。

  密密麻麻的複雜陣紋,鋪滿了整個房間。
穹頂、四壁、地面,無論擡頭還是低頭,都繞不過去。

  房間裡其實有窗,能從裡間看到戎衝外間,能夠投射陽光,能夠感受行進過程裡的風。
從外間看進來,卻隻看得到鐵壁。

  曹皆獨坐於案前,卻是並沒有忙什麽軍務,手裡捧著一卷書在讀。

  這種軍陣殺器內部,是恨不得每一寸空間都利用到的。
是以哪怕是伐夏主帥停駐的房間,也並不寬敞。

  甚至於都沒有一點拓展空間的陣紋應用,因為在此處鐫刻的陣紋,要更服務於整座戎衝。

  戎衝者,為戰爭而生!

  在曹皆對面的位置,面貌年輕得過分的欽天監監正靠窗而坐,在行駛中的戎衝裡,靜靜看著天空。

  星圖道袍垂落,如夢影一般。

  “監正可算到了什麽?
”曹皆隨口問了一句。

  許是有些乏了,順手把書放下,倒扣在書案上。

  書封顯現出來,書名為《大夏方志》

  這部記錄大夏地理風物的書,他早已讀得爛熟,這會兒的閑翻,更多是為了捕捉戰爭靈感。

  夏國絕不是現在很多齊人所認為的“彈指可滅”的對手。

  偏偏這種認知大範圍存在。

  且一定會左右他曹皆的風評。

  完全可以料想得到,此次伐夏之戰隻要稍有阻礙,朝野間一定會有人跳出來罵他曹皆不行……

  當然,這並不是他現在會考慮的事情。

  而他隨口問的問題,也並不指望得到什麽回答。
因為齊夏大戰一起,雙方國勢糾纏,天機混亂。
此時涉及齊夏的一切,早非人力所能測算——

  除非那“人力”強過齊夏之和,但那又怎麽可能?

  “算盡蒼生,不能算戰。
測度鬼神,不能測國。
”此卦師至理也。

  哪怕是大齊欽天監的掌管者、星佔之術的大宗師,命運之河裡佔據卦師主流的存在,也不可能針對這場齊夏大戰,卦算出什麽來。

  “我隻是在看雲。
”阮泅道。

  曹皆搖頭苦笑。

  看來這“鎮軍軍師”的職務,阮泅隻打算履行“鎮軍”二字。

  當然,阮泅若真要對軍略指手畫腳,他的態度也不是如此了。

  這張略帶苦色的所謂“小媳婦面”,在軍務上卻是冷硬如鐵的。

  “傳訊通道的隔絕,您多費心。
”曹皆最後如是道。

  談及正事,阮泅倒是收了散漫,很正式地道:“三個時辰前就已經擊破了夏國的主傳訊通道,明天正午之前,能夠徹底鎖死夏國境內的超凡傳訊。

  必然存在於夏國各府的傳訊法陣,有一個獨特的、存在於超凡層面的通道。
以便於夏廷對各地的統治。
這個傳訊通道連接各地,它必須具備獨特性和不可複製性,在隱秘的時空裡貫通,貫徹獨屬於夏廷的意志,不會被符合條件之外的意志侵入,絕對安全可靠。

  所謂夏國的主傳訊通道,指的是就是這個。

  或以聲紋,或以元力,或注於五行,或連同空間……總之有各種複雜構成。
比如齊國境內的主傳訊通道,就是以星力為基礎構建,由阮泅負責維護。

  任何一個國家境內的主傳訊通道,其構成和本質信息,必然是國家方面的最高機密。

  要找到它,並不容易。
要捕捉它,更是一場複雜至極的交鋒。

  但雙方大軍還未接觸,齊方就已經在阮泅的主導下,先一步將夏國境內的主傳訊通道擊破——真要說起來,這倒不是什麽太了不起的事情,戰爭真正開始的時候,國勢一壓,軍勢一絞,隔絕通訊隻是時間問題。
了不起的地方在於時間……

  阮泅完成得太快了!

  這意味著齊軍客場作戰的通訊劣勢,在明天正午之前就能被抹去。

  於整場戰爭都有相當的意義!

  在一場真正的戰爭中,戰場傳信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雙方關於通訊所做的一切努力,無非是為一點——在構築己方通信通道的同時,打斷敵方的通信通道。

  這其中最容易隔絕的是遠距離傳音。

  其次是如同心箋一類的器物。

  如太虛幻境這種級別的存在,也在雙方準備戰爭的第一時間就被隔絕了。

  從聲音、到道術、到靈識、再擴大到所有超凡層次的通訊,基本都不可能在國戰中持續。

  所以為什麽真正在戰爭中,什麽千裡傳聲匣,什麽遠距離傳音秘法,全都無用。
傳遞信息仍然要以最原始的方式,靠人遞馬送。

  人類本身,才是最可靠的存在。

  戰爭期間尤其如此。

  於齊而言,傳訊通道的建立,主要依靠此刻巡遊在戎衝附近的那些快馬旗卒。

  騎的是馭獸坊所培育的踏風妖馬,在培育中拋棄其它,隻專注於速度。
跑動起來可比內府修士全力疾飛,最高速度追近外樓修士!

  馬上旗卒人人束褲輕衣,背負令旗三杆,腰束小旗一圈,人人一領紅披,策馬如赤雲逐走。

  軍中傳訊,在於令、在於旗、在於印,在於鼓。

  這些旗卒,可都是打破了天地門的騰龍境修士。
這支旗軍,幾可說是整個伐夏大軍的經絡,貫徹帥府意志,維系百萬大軍運轉。

  “監正的效率真是讓我驚訝。
”曹皆笑了笑,他身後亦有一扇窗,學著阮泅的樣子,往窗外看去。

  隻聽得身後阮泅淡聲道:“順天應命,自然無往不利。

  而他目光所及,高高的戎衝下方,人潮如海。

  ……

  ……

  每一個組成人海的士卒,在強者的目光中,面容都很清晰。

  虞禮陽坐在城樓最高處,靜靜看著那些披堅執銳的士卒,心裡忽然想……不知此戰之後,還能再見幾人呢?

  這傷懷的心思實在不該有,對於一位衍道強者來說,更是罕見。

  但目光所及,畢竟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有自己的父母家人,愛恨情仇,獨特一生。

  活生生的士卒如螞蟻,密密麻麻地爬上爬下,在忙著修築工事。

  大夏以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六部行政。
其上二王柱國,太後垂簾。

  國相柳希夷兼掌吏部,國師奚孟府兼掌禮部。

  至於工部,則歷來是太氏的根基所在。

  擅用土行道術的修士被聚集在一起,在統一的調度下施術,分溝填壑,壘土積牆。

  身著白袍的工部陣師們,正在小心地刻畫著陣紋,要趕在齊國兵鋒抵達前,緊急建設防護大陣。
當然,這些陣師絕大多數都是太氏出身。

  那個名為太寅的年輕人,也正在其中,且效率很高、很賣力。
並不見任何貴公子的輕慢。

  每個人都很賣力。

  這裡是同央城,所屬祥佑府。

  東北方向就是奉節邊府。

  源源不斷的軍隊繞城而過,步履堅決地前往奉節。

  然而虞禮陽非常清楚,奉節府是守不住的……

  奉節府最險要的關隘,就是劍鋒山。

  除此之外,一馬平川。

  可是劍鋒山早就已經被打爛,防禦體系整個給薑夢熊毀掉,自去年至如今,工部消耗了大量資源,一直在盡力修補……但沒有十年工夫,不可能恢復舊觀。

  棄奉節府、守祥佑府的決定,是姒驕和他一起做出的。

  但奉節府不能丟得那麽輕易,至少也要給祥佑府的防禦構建爭取一點時間,所以還有這麽多軍隊開往奉節。

  他們的任務不是擊退齊軍,也不可能做到,而是要把奉節府變成泥潭,以血肉之軀,遲滯齊鋒。

  “岷王在看什麽?
”忽有一個聲音,響在耳邊。

  此刻衛兵都站在遠處,城樓的獵獵天風下,一個氣息古老的威嚴男子,出現在虞禮陽身前。

  風靜止了。

  虞禮陽沒有起身,隻道:“人。

  放眼整個夏國,能在此刻這樣出現在他身邊的人,也隻有武王姒驕了。

  這位已經八百九十七歲的大夏親王,早在夏襄帝之前兩代,就已經成就真君,立為國柱。
在夏襄帝主政的時代,更是綻放出璀璨風采。
於萬妖之門後,於迷界,都有不朽功勳。

  那真是一個光耀的時代,大夏既壓魏梁,敢問雄楚,赴故暘舊地,爭霸於東方……

  但那個時代的姒驕,隻是大夏諸多光耀人物中的一個。

  現在卻成為了夏國不可替代的擎天玉柱。

  於姒驕本人,想必滋味難言。

  “是啊。
”姒驕也順著虞禮陽的目光往下看,歎息道:“若是沒有這場戰爭,這些人裡,說不定也有人有不凡的未來呢。

  虞禮陽一時沒有說話。

  姒驕忽然又道:“靳陵請命去鎮守劍鋒山。

  “安國侯……”虞禮陽歎道:“赴楚無功,並不是他的錯,何至於此呢?

  趕往奉節府的普通士卒,並不能知道他們的命運。

  但如靳陵這樣的帝國高層,當然不會不明白。
那是一個在戰略層面已經被放棄了的地方,他們用生命守護的不是奉節府,而是時間。

  姒驕隻道:“劍鋒山總要有人守。
我們不能一刀不出,一箭不射,就將那個地方丟掉。

  虞禮陽直接站起身來:“還是本王去吧。
安國侯此去,有死無生不說,恐怕也並不能完成戰略構想。

  面對浩浩蕩蕩的齊國大軍,要想完成將奉節府變成血肉泥潭的構想,至少也要填進去一個真人才行。

  然而現在的夏國,哪裡能就這麽舍了一位當世真人?

  靳陵主動請纓,是心懷死志的。

  但有些距離,不是勇氣和意志就能夠跨越的。
比如劍鋒山西面……那至今未填的百裡之淵。

  靳陵很可能連拖延時間都做不到!

  岷王親去則不同,真君強者配合劍鋒山的已有工事,怎麽也能在奉節府糾纏個幾十天。

  但是,又要說但是……

  虞禮陽身為大夏岷王,真君強者,過早出手,無疑會讓他的“道”被觀察更多、窺探更多。
這會提高他在這場戰爭裡的危險可能!

  感謝書友“情人節安靜”成為本書盟主!
是為赤心巡天第282盟!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昵稱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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