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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1559章 旗鎮山河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4641 2024-04-30 15:06

  第1559章 旗鎮山河

  紫微中天太皇旗,飄揚在劍鋒山之巔。

  比山更高,與天更近。

  此旗曾經飄揚於觀河台上,現在也飄揚在夏境之中。

  此旗凝聚了一個偉大帝國過往歲月裡……那些不可磨滅的輝煌剪影。

  方有此至尊之紫,方有此耀世之貴。

  這一杆大旗立下,不僅僅代表著齊國的榮光,已經覆蓋了這裡。
也切實地為南征的齊軍,提供了大齊帝國國勢的支撐。

  旗鎮山河!

  大軍一路東來,至此第一步已經站穩。

  山上的降軍倒是並未受到什麽虐待,隻是被收繳了武器,就地看押起來。

  浩蕩大軍自劍鋒山下行過,以相對平緩的速度,向祥佑府進發。

  重玄勝搭眼便算出了行軍速度,對薑望說,三天之後,剛好能到祥佑府,不晚一刻,也不會早一刻。

  逐風軍已經就地散開,分為九軍,橫掃整個奉節府。

  李正言獨領一軍,遊弋四境,專啃最難啃的硬骨頭。

  對逐風軍來說,這一次的戰事目標,與其說是在攻堅破敵,倒不如說是在磨礪鋒芒。

  虞禮陽逃走、華鴻詔戰死、劍鋒山失陷……奉節府接下來的戰事注定是乏善可陳的。

  不可否認,夏國多志士,從來不乏敢死之人。

  夏襄帝身雖死,志猶在,精神意志仍然在影響一代又一代的夏國人。

  但劍鋒山一日即陷,奉節府軍的精神意志已經垮塌了。

  據哨騎奏報,奉節府範圍內,已經有大批的夏國軍民棄城而走,向奉節府之外逃散。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堅守城池的,算是難得的堅韌。
可逐風軍是如此強大的天下勁旅……在巨石橫碾之下,雞蛋再堅韌也是無用。

  對於曾經十日滅一國、大名久享的李正言來說,此行不過試鋒。
他的舞台在三日之後,在大夏武王姒驕親自坐鎮的祥佑府。

  此時的中軍,以春死軍為前軍推進。

  秋殺軍在後面慢悠悠地跟著,保持著最松散的陣型,已是進入了休整狀態。

  成筐的氣血丹和道元石被運出來,分發各路,以幫助他們恢復。

  索性也沒有別的事情做,薑望自也是隨意坐了一駕軍需車,沉浸在自己的修行世界中。

  第四星樓在大軍出發前才正式立成,雖說算是完滿,但也還需要再熟悉一些。

  星路貫通七星,亦是古無前例,沒有前人經驗可學,他更要多加琢磨。

  “在寫什麽呢?

  從修行中醒過神來,重玄勝也擠在了對面。
這架軍需車嘎吱作響,令人不由得擔心起拉車的馱獸來。

  這胖子自己倒是滿不在乎,手裡拿著一支筆,正在一本小冊子上記著什麽。

  薑望有些好奇。

  “幫我親愛的堂兄記功。
”重玄勝笑呵呵地道。

  此時的重玄遵,正帶著他的先鋒營,同逐風軍一起,在奉節府橫掃——

  先鋒的好處就在於此。

  有著最自由的姿態,處在最危險的境地,也能博得最多的功勳。

  如重玄勝他們,雖然並不需要休養,也隻能老老實實呆在秋殺軍中,等待著主帥的意志。

  薑望來了興趣,湊過去看。

  隻見小冊子上分兩列寫著兩個名字,左為“重玄遵”,右為“重玄勝”。

  重玄遵下面寫著——

  破陷,百裡。

  破城,貳。

  “他已經攻破兩座城了?
”薑望驚訝地問道。

  重玄勝翻了個白眼:“現在的奉節府,破城哪有難度?
我派重玄信去也是一樣。

  說著,他又在“貳”後面寫了個“小”。

  以示這破城之功並不實在,隻能小算。

  再看重玄勝名字下,倒也有一條。
曰:破關,劍鋒山。

  薑望笑了:“這不能算在你名下吧?

  “攻破劍鋒山的功勞,咱們能算個十萬分之二?
不對,算上三都甲士,加起來……”

  啪!

  重玄勝把冊子一合,隻道:“那麽煩人呢!

  翻身下了車,翻揀著儲物匣裡的東西,自去慰問本營士卒。
所謂養兵用兵,他這名門出身的,自是精熟。

  十四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不知在想些什麽,腳步重了一些。

  “不要急,不要急。

  重玄勝百忙之中回身,握了一下她的手:“戰爭還在繼續。

  ……

  ……

  劍鋒山一日即陷,無疑是山崩一樣的消息!

  夏國軍方雖然極力封鎖消息,可是整個奉節府,二十三城、數百萬人口,一夜之間,流離失所……又是怎麽封鎖得住?

  更別說還有齊國諜報系統的發力。

  人心惶惶!

  用這四個字來形容貴邑城裡的氣氛,是再恰當不過。

  千家萬戶,憂心如焚。

  街頭巷尾,行人匆匆。

  滿朝青紫貴人,不知幾人能安枕。

  三十二年前齊軍兵臨貴邑城下的那一幕,有的人已經忘了,但不得不再次想起來。

  青鸞殿。

  巨大的珠玉垂簾,將這座專用於太後處理政務的大殿分隔兩半。
當然是沒有專門的名目的,大夏正統是在夏襄帝的兒子身上……隻是潛移默化這座宮殿是太後親自處理政務的地方。

  珠簾之後,大夏太後靠坐在鳳椅上,以手支額,美眸微閉,似在養神。

  旁邊有一個宮女侍立,正抑揚頓挫地讀著奏折。

  聽到關鍵地方,她便開口說幾句。
側邊還有一張書案,書案前坐著一個執筆的宮女,正疾筆記錄。

  多年的政事處理下來,她也可以像先帝一樣遊刃有餘了。
朝臣那些遮遮掩掩的表達,潛藏在公心裡的小小私心,她一搭眼就能瞧見個七七八八。
不言則已,每有言之,必切中要害。

  政事一件一件的處理了,如流水過觴。

  大夏這三十二年積累的國勢,仍然可以叫她感受到力量。

  未來還很長,她想。

  有小黃門趨步進來,跪伏在垂簾外:“岷王殿下來了。

  “宣。
”夏太後隻道。

  讀奏折的宮女立即閉嘴,記錄旨意的宮女也停筆。

  但全都不由自主地、用眼角餘光往簾外瞥去。

  不多時,神武年代的傳奇,岷王虞禮陽,就已經逆著光線,走進殿中來。

  “見過太後殿下。
”他溫聲行禮。

  無論風采儀表,權勢地位,乃至於個人實力,都是大夏第一等的人物。

  無怪乎叫人移不開眼睛。

  “岷王請坐。
”夏太後的聲音從珠簾後傳出來。

  珠簾之前,大殿正中,擺放了一張尊椅。

  虞禮陽走上前去,便自坐下,隔著珠簾與當朝太後對話。

  “劍鋒山一日即陷,是本王之過。
”他如是道。

  夏太後道:“戰事經過,哀家已知。
那曹皆以勢強壓,確無可當。
說到底,非戰之罪。
是我大夏國弱,才使岷王聲名受辱。

  虞禮陽苦笑一聲:“太後這麽說,是在寬解小王。

  “此中事,明眼人皆知,不要在意庸人俗語。
”夏太後緩聲道:“天生岷王,是我大夏之幸。
岷王能夠為國家舍聲名,哀家幾有淚垂。

  虞禮陽不得不承認。

  即使他足夠強大,即使他立在超凡之巔峰,即使他根本沒有被那些抨擊所影響。

  夏太後的話語,還是給了他巨大的安慰。

  就像當年夏國全境烽火,他的驕傲在戰場上被一再打破,自命風流的他退了又退,逃了又逃,狼狽地回到了貴邑城下,回到大夏最後的王都。

  那天他一擡頭——

  太後她鳳冠霞帔,立在貴邑城頭,如一支正在燃燒生命的薔薇花!

  那麽鮮豔、那麽燦爛,

  給了他無窮無盡的力量。

  疲憊乾涸如彼時的他,重新獲得了生機。

  那種力量,支撐著他在後來的歲月裡,一次次站起來。

  支撐著他成為岷王。

  支撐著他今日,為大夏國柱!

  “說起來……”虞禮陽道:“齊軍對劍鋒山防線的熟知程度,遠遠超乎小王的意料。
小王很懷疑,咱們大夏對齊國而言,還有什麽秘密。

  曹皆看到他的第一時間,就直接押上重注,顯然是已經看到了最後的結果。

  這種篤定,這種熟知,絕不是情報二字可以解釋的。

  夏國軍方,必然有人巨細無遺的洩露了劍鋒山防線的情報!
或許,不僅僅是劍鋒山……

  那個人是誰?

  誰是國賊?

  虞禮陽非常清楚。

  靖安侯華鴻詔最後選擇赴死,未嘗沒有以死明志的意思在。

  畢竟他的兒子華方宇,丟關丟得實在可笑。
輪到他親自來守劍鋒山的時候,劍鋒山的相關機密,又被齊軍滲透成了篩子……

  萬沒有苛責死人的道理。

  華鴻詔既然用生命證明了他的忠誠,靖安侯府就不會遭受打擊。

  隻是……若不是華鴻詔,那是誰?

  “哀家倒是覺得,岷王不必過於關注這些。
”珠簾後,夏太後的聲音道:“死生大事,齊人又兵強馬壯,霸絕東方。
有人畏懼之下投誠,是再正常不過、也不可能禁絕的事情。

  “或許咱們大夏對齊國來說,的確已經沒有什麽秘密。
但也不需要有什麽秘密。

  “此國家興亡之戰,靠的不是秘密,不是什麽隱藏的手段。
而是切真的實力、審慎的智慧、團結一切的信念,和流盡最後一滴血的勇氣。

  夏太後的意思很明確,如非有確鑿的證據,她不會在現今這個時候,大張旗鼓地徹查內奸。

  她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而不是在這個時候使群臣互相猜忌。

  那個人不揪出來,會有很多問題。
但是現在就想要揪出來,會有更多問題。

  反過來想,曹皆之所以並不掩飾他對劍鋒山防線的熟悉,是不是正是要讓他們自亂陣腳呢?

  此一步是爭在廟堂!

  而夏太後選擇忽視,舉國抗齊,大勢裹挾,她要讓那個內奸也不得不出力。

  虞禮陽道:“太後說得是……同央城防線是小王親自負責構築,後半段由武王殿下接手,除我們和龍礁將軍之外,再無人有深刻認知。
齊人便是想滲透,也無處可滲透了。

  “所以祥佑府,才是真正檢驗我夏國軍人的戰場。
”珠簾之後,太後的聲音是帶著重量的。

  她的期許,自在其間。

  她的忐忑,也並未掩飾。

  虞禮陽本想說,劍鋒山這麽快被擊破,留給武王的時間太少,不知道他老人家能不能夠提早完成防禦構築。

  但最後隻是說道——

  “是啊!

  ……

  ……

  同央城高有四十九丈,是難得的雄城,屹立在江陰平原。

  山南水北是為“陽”,山北水南是為“陰”,所以這處平原自然是在漣江南面。

  準確地說,在這條大江的西南方。
因為漣江在輿圖上是傾斜的。

  江陰平原本來無險可守,同央城立在此處,便成了險要。

  所謂雄城,所謂高牆,絕不是簡單的堆磚砌土。

  不然的話,隨便來幾個超凡強者,施以強大道術,三五日不知能立起多少大城。

  但是那樣的城池,哪裡能夠扛得住戰陣的打擊?

  以道術構造的城牆,也必然會輕易為道術摧毀。

  真正的雄城,每一塊牆磚,都需刻以陣紋。
陣紋與陣紋,必然相連,勾連城中所有關鍵建築,兼合地勢,如此結築成整座城池的護持大陣。

  甚至於牆磚本身都是大匠精心燒製而成,說句誇張的,隨便拿塊牆磚去與人相鬥,也未見得就比尋常刀劍差了!

  任何一座大城,都是國家幾年十幾年的心血累積。
用血汗澆築,方能巋然。

  正因為築一座切實有防禦能力的大城如此艱難,當初墨門在雍國一夜之間立起“殷歌”,以之對峙鎖龍關,才叫人如此震動!

  從城樓上下來的時候,太寅的手指在微顫。

  當然不是因為恐懼——雖則劍鋒山一日告破,的確讓他心驚了一下。
但也隻是一下,齊人的強,他早有心理準備。

  無論是黃河之會上的重玄遵,又或是山海境裡的薑青羊,都已是讓他親自感受過了……

  身為太氏嫡傳,他本也比一般的國人看得更清楚。
霸主國的對手,隻有霸主國。

  他顫抖的手是因為疲累。

  幾日夜不眠不休、高強度刻畫陣紋,即使是他這樣已經外樓圓滿的修行者,也是有些熬不住。

  陣師的意志心血,都在陣法上。

  這幾天的努力,不比連番生死大戰輕松。

  但在同央城的街道上如此走著,看著腳步匆忙的每一個人,他多希望自己還能夠再堅持一陣。

  所謂“同央”者,“皆在此中”。

  包括他,包括城裡的每一個人。

  叔爺太華真人當年走遍全國,親自修補並改進每一座護城法陣,嘔心瀝血,將它們與護國大陣貫通一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呢?

  他老人家若是未死,今日又見齊人東來,想來隻會比家主更堅決……

  心裡想著這些,終是走到了太氏的營地裡。

  太氏族中青壯盡在於此,連家兵一萬三千人,皆來了同央城。

  偌大營地裡卻是極安靜的。

  靜得太寅可以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絕大部分太氏族人都還在搶修工事,還在營地的都是撤下來休息的,個個都在搶時間恢復狀態。

  這種安靜裡。

  沉蘊著動人心魄的力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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