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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1971章 俊金剛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4684 2024-04-30 15:06

  第1971章 俊金剛

  薑望與燕梟的對話,是沒有第三者知曉的。

  理論上燕梟告知他的關於老龍尚有藏寶在世界縫隙的事情,森海老龍不可能知情。

  不然當初他也無法突然穿入戰場,以玉衡星樓的建立,為觀衍前輩加注了玉衡星辰的鬥爭砝碼。

  而且到目前為止,這件所謂藏寶很可能就是天佛寶具,也是他自己的推測。

  森海老龍的布局,明顯在於毋漢公的功法遺留,壓根沒有提到什麽藏寶。
應當是想以天佛寶具,作為翻盤籌碼。

  這是由燕梟所帶來的信息差。

  老龍以為薑望全不知情,薑望其實猜到了七七八八。

  所以去森海源界的世界縫隙裡搜撿天佛寶具,應該不是一件有太大風險的事情。

  但薑望怎敢自以為是?

  被鎖在星樓底座的這條老龍,可從來不是什麽善茬。
其城府之深,用心之狠,森海源界數不盡的枉死者可以證明。

  觀衍前輩神通廣大,尚未成就星君時,就後來居上,在森海源界的全方位鬥爭裡,全方面的壓製了森海老龍。

  以觀衍前輩之能,在事先知道目標,且有所警惕的情況下,斷不會再出什麽岔子。

  至於天佛寶具是何等珍貴……

  他倒沒有什麽全佔全得的貪想,他永遠相信自己而勝過任何器物。

  退一萬步說,寶貝落到觀衍前輩手上,他難道借不得?

  寫完這封信,將它按進星光裡,散入遠穹,觀衍前輩得暇時自能瞧見。

  薑望起身下樓。

  白玉京酒樓裡突發的事情倒也簡單。

  作為前大齊國侯,在一步一步走向名爵巔峰的過程裡,他不可避免地得罪了一些人,傷害了一些人。

  在他還是霸國王侯的時候,自然沒誰敢捋虎須。
在他脫齊之後,又確定了行蹤,什麽牛鬼蛇神,也都敢往身前轉一轉了。

  不懷好意者,出身五花八門。
夏國遺民、陽國遺民都出現過。
不乏一腔血勇,不乏下作手段,也不乏來自另外一些人的試探。

  當然,基本過不了白玉瑕和林羨那一關。

  今日便是有一個幫廚,膽大包天地去酒窖下毒,被白玉瑕當場抓獲。

  平時白玉瑕也就自己處理了,這幾天薑望回來,他便問了一聲。
薑望也借機中斷了與森海老龍的對話——他對毋漢公的遺留是有想法的,但決定晾一晾這條老龍再說。

  從頂樓一路往下走,到了十樓,便聽到廳內有人帶著幾分醉意地喊:“可是劍仙人薑青羊當面?

  十樓大堂裡眾酒客紛紛扭頭看來。

  薑望愣了一下,略感恍惚。

  在齊國奮鬥的這幾年,是他一生都不能忘卻的記憶。

  爵可棄,印可掛,冠冕可卸,權柄名利都能放手。

  但有些痕跡是很難抹掉的。

  就比如他雖然離開了齊國,還有很多人習慣叫他薑青羊、薑武安,他也不覺得自己需要抹去那段經歷。

  而“劍仙人”這個稱號,實在久遠。
也就當初黃河奪魁時,有人叫過幾嘴。
再就是荊國的黃舍利,總喜歡“仙子”、“仙子”地叫。

  其實觀河台之後,人們更多是稱他為黃河魁首。
劍挑四人魔之後,則是青史第一內府。
再往後就是侯爺了。

  “我倒是很久沒有聽過這個稱呼。

  他循聲看去,發現叫停他的,是一個五官端正、略帶冷感的男子。

  當然是可以用英俊來描述的,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裡舉著杯子,手肘撐在一隻倒下來的酒壺上。

  雖然喝了不少酒,語氣有些輕佻,姿態略顯散漫,微醺的表情也很真實。
但你能感覺到,這個人並不會有半分醉意——尤其他喝的是神仙醉。

  “都說白玉京酒樓是仙人居,你當然就是那個仙人。
”此人絲毫不見拘束,一邊抿著酒,一邊回了薑望的話。

  這人吃的喝的都是白玉京最貴的。

  對於大主顧,薑東家總是要熱情一些。
輕笑道:“承蒙大家看得起,願意來鄙店捧場,開心是最重要的。
稱呼是無所謂的事情,怎麽叫都行。

  但這時又有一個聲音響起——

  “稱呼是無所謂的事情,但是要叫對!

  說話的人坐在角落,起初並不被人注意,直到開了口,揭下鬥笠,露出那顆鋥光瓦亮的光頭,才一下子聚攏了十樓大堂裡的視線。

  他面前隻有一碗乾淨的水,一個白白胖胖的饅頭。

  背後還背了一卷鋪蓋。

  長得清秀乾淨,煞有介事地道:“什麽劍仙人薑青羊,應該叫俊金剛淨深才是。

  薑望見到他便眼神歡喜,聽到勞什子‘俊金剛’又面露苦笑。

  而這個和尚隻是轉頭過去,看著那個喝了很多假酒的男子,非常認真地道:“別惹我師弟,我會揍你哦。

  靠窗坐著的男子放下酒杯,攤開雙手,以示無害:“小聖僧是不是哪裡誤會了?
在下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商人,這次來星月原是為了做生意……跟大名鼎鼎的東家打聲招呼罷了。

  淨禮可是佛門東聖地裡號稱“琉璃佛子”的存在。

  能讓他生出警惕,認真盯梢的,怎麽可能普通?

  但他這麽說,薑望也就這麽聽。

  “說起來我現在也算商家呢!
咱們商家講究一個‘和氣生財’!
”他笑著對此人道:“我最近遇到點事情,我這個朋友就是單純的太緊張我了,對你並無惡意,你不要見怪。

  淨禮和尚是他寫信叫來的。

  算算時間,莊國使臣林正仁,也差不多快到象國了。

  按照他之前的推斷,莊高羨有一個極難解開的布局——即殺死林正仁,栽贓於他薑望。
再以本國使臣被殺的名義,避開人族英雄的光環,正大光明地向他復仇。

  屆時請景國真人出手,或者莊高羨自己出手,都是很可行的選擇。

  說到底,懸空寺苦覺和須彌山照懷堵莊國的門,也隻是堵死莊高羨偷偷摸摸出手暗算的可能。
並不能堂而皇之地封鎖莊國國境,把戒刀斬在莊高羨脖頸——玉京山絕不會坐視。

  一旦莊高羨栽贓成功,滿天下追殺薑望,也沒誰能再說什麽。

  這一局最難的地方,就是不清楚莊高羨究竟是有怎樣奇詭的手段。
但從墨驚羽身死不贖城、罪君被墨門擄走來看,薑望出不出現在林正仁旁邊,都有可能被栽贓成功。

  那麽此局是不是無解呢?

  不然。

  世上沒有無解之局,隻要被預知,就能有辦法。
這也是重玄胖要留下林正仁的原因。

  這一局有個最簡單的解法——那就是在林正仁出使象國期間,薑望全程證明自己並沒有見過林正仁、完全沒有殺人時間即可。

  按照重玄胖的想法,他本來打算以大齊博望侯的名義,親訪星月原,在這裡住個十天半個月的,親自給薑望見證。
看莊高羨敢不敢說大齊博望侯說謊!

  不過薑望考慮到重玄胖修行在緊要關頭,選擇了給淨禮寫信,讓他來白玉京酒樓住兩天。

  一來淨禮的身份也很有說服力。

  二來在世俗認知上,淨禮怎麽都比重玄勝更有可信度。
幾乎沒人會相信淨禮說謊,也大概沒人會相信重玄勝誠實……

  “沒關系。
”坐在窗邊的男子很見修養:“我不請自來,又冒失開口,小聖僧警惕一些也是應該的。

  “開酒樓本就迎客八方,歡迎大家不請自來!
”薑望本想說你這桌的單,我替你買了,就當交個朋友,念及此桌價格甚高而決定先不交朋友,笑道:“未知閣下大名?
咱們今天就算認識了!

  靠窗的男子微微低頭,禮節十足地道:“我叫戲命。

  淨禮本來就在星月原晃悠呢,暗中保護他親愛的師弟。
收到信後卷起鋪蓋,屁顛屁顛就上了門。
就是感覺到這個靠窗的家夥很有威脅,才默默地替師弟盯住。

  此刻咕嚕咕嚕喝了那碗水,拿起饅頭起身道:“好了好了你們也認識了。

  他快步走向薑望:“師弟你是不是有事要忙?
先忙你的。

  薑望便對這個名為戲命的商人拱了拱手:“那我先走一步,戲兄請慢用,白玉京歡迎你每天都來。

  戲命微笑著舉了舉酒杯,並不說別的話。

  薑望和淨禮並肩往樓下走。

  “你怎麽還帶了鋪蓋?
”薑望有些好笑地問。

  淨禮斯斯文文地咬著饅頭,像個禿頭的倉鼠,眨了眨眼睛:“不是說要在你這裡住一陣嗎?

  薑望囂張地道:“我開這麽大一個酒樓,日進鬥金,這麽富有,還能短了你的鋪蓋?

  淨禮隻是嘿嘿一笑,湊到他耳邊傳音道:“師父說了,偷偷摸摸靠近你的,都是壞人,叫我隨便揍,準不會錯。
那個叫戲命的,指定不是好人。
你可得長點心眼啊,你太單純了!

  薑望施施然下樓:“你放心,我會多加注意的。
你也要多小心啊,別什麽都聽,你師父老是騙你。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淨禮瞪著他:“師父才不會騙咱們呢!

  “好好好。
”薑望連忙道歉討饒:“我口誤,說錯話。

  淨禮並不會真跟自己的師弟生氣,又笑嘻嘻地道:“師弟,你的酒樓好大啊,你真有生意頭腦!
我住哪個房間?

  薑望隨口道:“你跟我住。

  淨禮笑得愈發燦爛了:“好嘞!

  兩人下到一樓。

  白玉瑕坐在櫃台後面悶頭算帳,置一群大姑娘小媳婦的秋波於不顧。

  林羨正在後院劈柴,裸露的肌肉線條,有一種敦實的美感,再配合他年輕朝氣的臉,格外有種反差的魅力。
身後豎一塊木牌,上書“茅廁不在此處,樓上另有空位,菜品請問後廚,酒水跑堂會送。

  一些個珠光寶氣的大嬸,老是走錯路走到後院去。
他不勝其擾。

  那個下毒的幫廚被捆在柴房裡,等著薑望去發落。

  薑望正要過去瞧瞧那個可憐的殺手,但今天也不知是什麽日子,門口恰巧又來了一位訪客——或者說,此人已經在樓外街道徘徊了許久,一見到薑望,便立即走進來。

  這是一個瓜子臉兒、面容非常精緻的女子,身穿束身武服,像一支挑起來的玉荷,很好的詮釋了什麽叫亭亭玉立。

  但腰間懸著的雙劍,以及眉宇間的堅決,又讓她帶了一點美麗的殺氣。

  “武安……薑先生!
”她如是招呼道。

  薑望扭頭看向她,表情有些疑惑:“……你是?

  面容精緻的女子,並沒有什麽受傷的表情,而是主動往近前走,態度端正的準備介紹自己。

  她當然對薑望的模樣印象深刻,因為他們曾經奔赴同一個戰場,站在敵對的兩方,而薑望的表現在整個戰場上最為耀眼。

  薑望也理所當然地不記得她。

  因為她並沒有與他交手的資格。

  那一場戰爭是星月原之戰。

  齊景兩國天驕,以象國旭國為兵器廝殺。

  她是象國大柱國連敬之的女兒,象國天驕連玉嬋。

  她往前走,而一個乾淨清秀的和尚背著一卷鋪蓋攔住了她,表情十分警惕——“你有什麽話就站在那裡說。

  淨禮一邊如臨大敵,一邊對身後的薑望道:“師弟,師父說了,對女人,特別是漂亮女人,尤其要警惕,她會壞了你的佛心!

  櫃台後的白玉瑕,眼睛還瞧著帳本,但記帳的毛筆已經停了下來。

  薑望有些無奈:“我本來也沒有佛心啊淨禮師兄。

  連玉嬋十分的懵,但象國靠近星月原,多少也有耳聞琉璃佛子之名。
便站定身姿,對薑望道:“我乃連玉嬋,家父是象國連敬之。
曾與先生在戰場上照過面。

  薑望‘噢’了一聲,隨口道:“按照星月之約,象國人是不得踏足星月原吧?

  “所以我現在已經不是象國人。
”連玉嬋抿了抿唇,心中或許有千想萬想,最後隻是直接地道:“我今來白玉京,是想要拜在先生門下,誠意侍奉先生。

  莊國使臣林正仁已經到了象國,這是道屬國內部的交流,且莊國在道屬國的排序現在高於象國,又有玉京山的許可,象國並不能拒絕這種交流。

  但莊國使臣在抵達象國之前,就先一步提出,要在象國召開一場文會,討論楓林城生靈碑碑文的文學意義。
並且暗示,要在這場文會裡,強化莊天子在楓林城禍事裡的豐功偉績,引導並傳播薑望與白骨道的關系……

  象國怎麽敢做這柄刀!

  今日之薑望,哪怕隻是獨身一人,對象國來說就已經是非常需要忌憚的人物。
因為他已經完全可以做到一人滅國!

  象國並無能力建設覆蓋整個國家的護國大陣,也很難有辦法讓薑望陷入大軍之圍。

  整個象國,唯一能夠對薑望造成威脅的,也就是供養在萬和廟的巨象聖靈“頌善”。
此尊聖靈有接近洞真強者的力量。

  但以頌善的笨拙和溫吞,真能阻止得了薑望的破壞嗎?

  星月原之戰的失敗,讓象國人至今還在咀嚼傷口,未能走出傷痛。

  而在那場戰爭中,幾乎主導了兩國天驕勝負的,恰恰是這個跑到星月原開酒樓的薑望!

  連敬之的女兒連玉嬋的到來,無疑是象國態度的昭顯。

  他們無法拒絕莊國在道屬國體系裡給予的壓力,但也絕不想與薑望為敵——而連玉嬋,就是這份誠意。

  這是大柱國之女,象國第一的天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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