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桂玲本來半眯著眼準備睡著了，突然的踹門聲，讓她猛地驚醒。

　　此刻，羅大壯剛去打水，並沒有在房間裡。

　　羅桂蘭把手上的包扔旁邊，大步走到病床前，眼底怒火浮現：

　　「你憑什麼用我女兒的錢？即使借，也要問過我！

　　她是我女兒，不是你的，憑什麼給你付手術費？」

　　羅桂玲看她的目光很冷淡，當初阿芷說借錢時，她就想到羅桂蘭知道得發瘋，

　　她這個姐姐從小就如此，自私自利，即使不付出，也想要別人完全順著她。

　　「陳明月才是你女兒吧？」羅桂玲語氣平和。

　　她並沒因羅桂蘭突然衝進病房生氣，反而特別平靜。

　　有些話藏在心裡很久了，她一直沒想撕破臉說。

　　趁現在，她就替外甥女問問，當媽的怎麼能偏心成這樣？

　　同時，羅桂玲也想到，這事羅桂蘭會知道，跟自己母親有關。

　　她心裡拔涼拔涼的。

　　捂不熱的心，她早就知道不用捂了。

　　可是心裡還是會覺得難受。

　　羅桂蘭：「我怎麼沒把她當女兒了？是她跟你說的？

　　死丫頭下鄉後，像變了個人，說一句頂一句不說，還胳膊肘往外拐。」

　　她還覺得委屈，辛苦養大的女兒就這麼白養了。

　　是沒給她吃還是沒給她穿了？

　　還送她上高中，下鄉也求妹夫安排工作，不讓她受苦。

　　羅桂玲淡淡地看她委屈的神情，不緊不慢地說：

　　「她什麼也沒說，

　　你如何對她的，她心裡有數，我也看在眼裡。

　　哪個親媽當成你這樣？

　　陳明月當初搶阿芷的親事，你不但沒出面阻止，還幫瞞著，改名單讓阿芷下鄉。

　　後來陳明月又想挖牆腳，破壞她的婚姻，你還繼續幫著。

　　在你眼裡，阿芷真是你的女兒嗎？

　　還是另外一個我？好的全捧給你，得不到就費盡心機搶。」

　　羅桂蘭：「……」

　　她眼神閃爍，突然想起頂替上學的事，心虛了。

　　羅桂玲沒打算讓外甥女出一半的手術費，她和羅大壯早就說好，當借的，以後全還。

　　之前她覺得用阿芷的錢心裡愧疚，後來想通了。

　　家人之間，互幫互助才是正理，她多想反而跟外甥女生分了。

　　羅桂蘭：「你別岔開話題，我跟你說借錢的事，你怎麼扯到我們母女關係上了？

　　這錢你必須還，不還給她，還給我。」

　　羅桂玲當做聽不見，目光淡然地看著自己的姐姐。

　　頂替她去上護士學校，至今等不到親姐姐一句道歉。

　　每次見面都是冷嘲熱諷。

　　羅桂玲有時在想，如果當初她去學校舉報，羅桂蘭會如何？

　　她譏諷一笑，也許現在老死不相往來，見面都不會打招呼了吧？

　　「你怎麼來了？」羅大壯拿著兩個水壺進門，隨手把門關上。

　　他對羅桂蘭沒任何好感，甚至多說一句話都懶得。

　　「我來讓你們還錢的。」羅桂蘭挺直背脊，拉一旁的椅子坐下。

　　她最怵這個妹夫，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奚落一番，她可不會放過。

　　羅大壯怔了一秒：「我們沒欠你錢，大門在那，自己離開。」

　　羅桂玲接過他遞來的水吃藥。

　　「怎麼沒有，手術費…」

　　「那是借阿芷的，跟你無關。」

　　羅桂蘭話還沒說完就被羅大壯打斷了。

　　羅大壯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目光陰沉。

　　有哪個親姐姐像她這樣？

　　妹妹生病住院，還做了手術，她趕來就為了讓躺在病床上的妹妹還錢。

　　「她的就是我的。」羅桂蘭氣勢明顯弱了。

　　她不敢跟看妹夫的表情，心裡其實怕他再提頂替上學的事。

　　羅大壯沒理她，把熱水倒在搪瓷盆中，準備給羅桂玲擦身。

　　今天從羅河村趕回來，他一刻也沒停，拒絕兒子過來陪床。

　　媳婦當然得自己照顧。

　　羅桂玲願意跟他說身體情況，也沒阻止他幫忙擦身後，他心裡狠舒了一口氣。

　　他自責沒早發現她的不舒服，且還很心疼媳婦，硬扛了那麼久，愣是一句沒說。

　　羅桂蘭看著他體貼仔細地動作，眸底翻湧起濃濃嫉妒。

　　蘇雋華從未這麼對她。

　　她嫉妒得發狂，為什麼羅桂玲長得沒她漂亮，學歷也沒她高，卻能嫁這麼體貼的丈夫？

　　除了沒錢，什麼都比自己強。

　　生了三個兒子，大兒子考上軍校，以後前途似錦。

　　夫妻和睦，在村裡也不用幹太重的活。

　　「還不走？要我請你嗎？」羅大壯突然冷聲。

　　「錢的事沒說清楚，我憑什麼走？以前我看你也是有骨氣的，沒想到也是軟骨頭，還拿我女兒的錢，臭不要臉。」羅桂蘭口無遮攔。

　　她這次來的目的就是讓他們寫欠條，以後這筆錢她要自己捏著。

　　羅大壯並不惱怒：「我給你留著臉面，別給臉不要臉。」

　　「你……」羅桂蘭被他冷厲的目光嚇得瞳孔微縮。

　　她拿起包就往外走。

　　這事還沒完，明天等羅大壯不在時再過來。

　　她離開後，羅桂玲才搖頭嘆氣。

　　自己這個姐姐真是一點沒長進。

　　「大壯，剛才的話你別放心上。」羅桂玲抓住他的手。

　　羅大壯：「早知道她是什麼人，我有心理準備。

　　沒必要因她的話，讓自己不痛快，

　　倒是你別多想，好好養病。」

　　羅桂玲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

　　羅桂蘭拿著介紹信在附近的招待所住下，反覆回想今天妹妹的話。

　　她心裡不得勁。

　　二女兒懂事，家裡需要幹活她下意識就會叫她做。

　　大女兒慣會偷懶，她睜隻眼閉隻眼，覺得像自己，並不覺得有什麼，

　　憑什麼說自己偏心？

　　當初明月搶親事是不對，後來不是遭罪了嗎？

　　怎麼總揪著以前的事不放？

　　羅桂蘭沒覺得自己做錯什麼。

　　以前母親也這麼對她們姐妹倆的，她不過是照搬著。

　　羅桂蘭越想越覺得，自己沒做錯。

　　五個手指還不一樣長，她心裡喜歡大女兒，能有什麼錯？

　　反而是二女兒，越長大越不懂事，總跟她作對。

　　現在連蘇雋華都幫著死丫頭。

　　「不行，明天我得去學校找那個死丫頭，她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媽了？」羅桂蘭自言自語著，心裡想著事，但因疲憊很快就睡過去了。

　　今晚這麼鬧，她心裡不僅沒痛快，還覺得不被妹夫尊重，心裡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