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桂玲聽到聲音就壓著小豆包趴下，耳邊一熱，血腥味竄入鼻尖。

　　她手顫抖著，低頭看到小豆包，此刻他的手開了一個血窟窿，正不斷往外湧血。

　　周圍的聲音剛才像被捂住，突然「啪」地魚貫而入。

　　蘇白芷轉頭看到墓園的幾個人跑上來，心下一松。

　　李隊長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裡，不可能繼續留在原地等人來抓。

　　雷區的那個鐵網被打開來不及關上。

　　回蕩的槍聲也不是假的。

　　「小姨，快上來。」蘇白芷喊一聲，要不是幾個孩子在山頂，她已經滑下去了。

　　羅桂玲雙腿一軟，抱起小豆包，抓著旁邊的樹榦往上爬。

　　「啊……我的手斷了…痛…」

　　小豆包回過神，大哭起來。

　　突然失血過多，他的臉色迅速慘白，叫聲逐漸弱了很多，額頭冒出冷汗。

　　幾個戰士跑上來，拿著手槍靠近，看到羅桂玲抱著的孩子，忙滑下去幫忙。

　　「蘇同志，怎麼回事？」王軍長也上來，神色嚴肅。

　　他看向坡下的雷區，瞳孔微縮。

　　蘇白芷簡單說了情況：「人應該往山裡逃了，

　　這個孩子看到他從雷區出來，沒第二個人，但那前雷區還有多少地雷就不確定了。」

　　王軍長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一行人還沒下山，村裡的民兵就上來了，還有正在附近巡邏的小分隊。

　　…

　　村裡，

　　二婆一身血，也顧不上會不會被人看到就跑回村。

　　軍區醫院的護士說，要是蘇醫生在就好了，說不定有辦法。

　　她這才想起來，羅桂玲的外甥女是特別厲害的醫生。

　　現在醫院沒人敢給女兒做手術，說什麼肚子氣壓太大，她聽不懂，不敢簽字。

　　阿蘭臉白得像紙一樣，胎位還不正。

　　醫生說，即使胎位正也不敢給她接生。

　　前一胎是剖腹產，他們都怕把肚子撐破。

　　能撐到預產期，已經是阿蘭運氣好了。

　　啪，啪……

　　二婆用力拍門，

　　「阿玲……救命……」

　　她用儘力氣但聲音卻不大，雙腿控制不住地打顫。

　　羅桂玲帶幾個孩子回到家門口，驚魂未定，看到門口癱坐一個人，嚇得往後退一步。

　　「二婆？你怎麼在這？」

　　「阿玲，你外甥女呢？求你們救救阿蘭……」說完她已經淚流滿面，幾個小時驚恐這次全洩出來。

　　羅桂玲：「小豆包跟我們上山，被槍打中手，阿芷跟他一起去軍區醫院包紮了。

　　阿蘭？她要生了？」

　　二婆沒聽清她說什麼，隻急著說大女兒的情況，亂了分寸。

　　羅桂玲聽完，瞪大眼睛。

　　「你說她生小豆包是剖腹產？」

　　「死丫頭，不聽醫生的，一直想著順產生孩子，現在醫院沒一個醫生敢給她動手術……」二婆拍著大腿哭，眼淚怎麼也擦不完。

　　羅桂玲暗暗心驚，不應該啊，現在孩子沒生出來，怎麼就沒人敢給她動手術？

　　再怎麼，醫院也會救人。

　　「阿芷送小豆包去醫院了，不在家。」羅桂玲又提醒她一句。

　　「我這就去醫院……」二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上拍滿身的灰塵。

　　羅桂玲看她完全沒清小豆包受傷，也不打算提醒。

　　人能不救回來，她也說不準。

　　剖腹產手術按二婆說的狀況，不可能沒醫生做，可能有她不知道的事。

　　幾個孩子互看一眼，拉著羅桂玲進屋。

　　艷陽高照，萬裡無雲，此刻與醫院裡的陰霾完全不同。

　　產科的醫生聚集，卻誰都不敢動手做這個手術。

　　但產婦已經等不及了，再耽擱肚皮快要撐開了。

　　「剛才的B超看出，產婦的肌瘤和孩子很靠近，一直壓迫膀胱，早該來醫院才對。」

　　「太能忍了，這得多痛啊？」

　　「還不是為了生兒子？這個產婦是熟人了，她拚命在醫院生孩子，婆家為省錢連個人都沒來。」

　　「……」

　　蘇白芷聽旁邊護士念叨，一開始沒多想，越聽越覺得熟悉。

　　小豆包打了麻醉針，蘇白芷給他塞了一顆大白兔奶糖，他安分等著蘇白芷取彈殼，處理傷口。

　　「蘇醫生，我們多久不見了？」羅護士看到她，眼底滿是驚喜。

　　蘇白芷淡笑：「是好久了，護士長還好嗎？沒看到她。」

　　「護士長調走了，院長還不在。」羅護士走到她旁邊，幫著遞東西。

　　「產科怎麼回事？」蘇白芷隨口問她。

　　「這個產婦叫羅曉蘭……」羅護士壓低聲音，把產婦情況簡單說了一下。

　　小豆包突然出聲：「我媽媽也叫羅曉蘭。」

　　蘇白芷：「……」

　　羅護士笑著摸他頭髮：「可能是同名同姓。」

　　小豆包頭耷拉下來，慢慢咬大白兔，奶香味很快在口腔蔓延。

　　二婆跑急診室，四處張望，看到蘇白芷直接衝過來。

　　她雙膝一跪：「蘇醫生，求你救救我女兒。」

　　小豆包：「……」

　　蘇白芷一把扶起她：「二婆這是幹嘛？讓人看到傳到村裡，我小姨長十張嘴也說不清楚。」

　　「我…我不想…的…」她語無倫次起來，緊盯著蘇白芷，沒看到小豆包。

　　「大娘，您別這樣，快點簽字才能做手術，不然誰也不會答應做這台手術的。」羅護士看到她，先一愣，忙提醒一句。

　　蘇白芷神色微冷，不願意簽字的家屬，目的就是想等手術結束後找主刀醫生麻煩。

　　「我不能簽，不然…不然……」二婆用力搖頭，推開羅護士。

　　蘇白芷：「你不簽字，我也不會做這台手術。」

　　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

　　讓別人幫忙出力，還想讓別人擔責任？

　　醫學本就沒有絕對，手術中任何狀況都可能發生。

　　「我簽……」二婆慌了，看到蘇白芷冷淡的眼神，脫口而出。

　　她知道眼前的人說到做到。

　　「快…產婦呼吸急促，肚子…肚子……」一個產科醫生大喊，急診室亂成一團。

　　「不要用力，羅曉蘭！不要用力…」

　　蘇白芷起身跑過去，羅護士卻沒走，盯著家屬簽字。

　　「啊……」

　　一個實習護士嚇得尖叫跑出來。

　　血腥味從搶救室湧出，夾著羊水的味道。

　　「下午2點36分，羅曉蘭產婦生下一個兒子……」

　　二婆聽到裡面傳出來的聲音，差點脫力。

　　她猜對了，大女兒不長記性，又…又不是女婿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