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7章 北涼不敢一戰(2)
耶律東床身材矮小,肌膚黝黑,卻充滿好似草原野狼的彪悍氣息,轉頭對身邊並駕齊驅的年輕男子笑道:“拓跋氣韻,大功在前,你我二人卻隻能乾瞪眼,憋不憋屈?
”
另外一名年輕人正是北莽軍神拓跋菩薩嫡長子的拓跋氣韻,草原四大捺缽中居首的春捺缽,比夏捺缽種檀、秋捺缽端孛爾回回以及冬捺缽王京崇三人,都要更加背景深厚,原本種檀最被看好,不但親歷過第一場涼莽大戰,而且手上已經握有幽州臥弓鶴鸞兩城的不俗戰功,隻要成功招徠西域爛陀山的佛門勢力,在南朝平步青雲是闆上釘釘的事情,加上家族底蘊深厚,父親種神通更是北莽十四位大將軍之一,種檀甚至有望成為下一位無藩王之名卻有藩王之實的大將董卓,在未來的中原版圖之上,一姓兩藩王,並非奢望。
現在種檀在西域不知所蹤,生死不知,春捺缽拓跋氣韻就又少了一位天然勁敵。
拓跋氣韻平淡道:“以你我父輩家族的身份,隻要打下拒北城,就算我們在馬背上從頭到尾都在打盹,何愁沒有軍功自己跑到囊中。
”
耶律東床皺眉道:“聽春捺缽的口氣,覺得打下拒北城還有變數?
”
拓跋氣韻猶豫了一下,借著夕陽西下的餘暉,轉頭側望那座高大雄城,“逼得北涼主力下馬作戰,未必全是好事。
”
耶律東床哈哈大笑:“你們這些讀書人,學問多了,有一點不好,就喜歡怕這怕那,可仗總是要打的嘛。
”
拓跋氣韻一笑置之,“中原名士喜歡手談對弈,其中有金角銀邊草肚皮一說,先前那場三線大戰,北涼隻是幽州葫蘆口大勝,讓董卓中路大軍遺憾北撤,就是明證。
”
耶律東床手腕扭動,輕輕揮舞馬鞭,“如今我們老嫗山又是大敗,連前去增援的南朝邊軍五萬精騎,都被人包了餃子,難道說要重蹈覆轍?
”
拓跋氣韻搖頭道:“恰恰相反,我們更該南下攻打拒北城,這其實太平令有意為之,要以南朝西京換取拒北城,那些從中原逃難到草原的春秋遺民,經過二十年紮根生長之後,漸漸站穩腳跟,已經隱約有尾大不掉之勢,其實皇帝陛下不是對此沒有顧慮,整座南朝四大州,文官勢力盤根交錯,連一向排外至極的隴關豪閥都不得不放低身價與之聯姻,方能以固其位,足可見那些中原士族的影響之大,長久以往,南朝遺民恐怕就會由刀變劍,雖仍有一鋒傷人,但一鋒則要一不小心就會傷己。
”
耶律東床咧嘴一笑,如野狼呲牙,格外-陰森滲人,“既然如此,隻要北涼有魄力動用清源一帶的涼州野戰主力,趕赴流州,不妨讓他們勢如破竹攻入南朝腹地便是,反正死得都是些與春秋遺民千絲萬縷牽扯不清的兵馬,就當幫咱們草原剔除一些隱患,錯殺便錯殺,不錯放即可,到頭來西京廟堂變得一乾二淨,等於北涼騎軍幫咱們皇帝陛下當了次劊子手,還能夠保證涼州關外的廣袤戰場少去些變數,兩全其美。
太平令真狠啊。
”
拓跋氣韻低聲感慨道:“這種手腕,可能是跟中原人學的吧。
”
耶律東床撇了撇嘴,“以後等到咱們入主中原,我定要讓那些士子文人吃足苦頭,教他們斯文掃地!
”
那位春捺缽沒有答話,隻是瞥了眼那座拒北城雄偉而沉默的輪廓,就像屹立在草原鐵騎洪水之前的中流砥柱,它悄然凝聚了中原八百年渾厚氣數。
——
北莽西京攻城之內,一位身形傴僂的老婦人走在圍牆之下,細碎緩慢的腳步,剛好踩在夕陽餘暉與濃鬱陰影的界線上。
老婦人身邊默默跟著那位棋劍樂府的太平令,一朝帝師,一位志不在一座西北拒北城而是中原太安城的老人。
老人突然說道:“陛下為何不肯讓耶律東床留在姑塞州,抵擋流州騎軍?
冬捺缽王京崇從離陽兩遼邊線拉回來一萬邊騎,在老嫗山大敗之前足夠與鬱鸞刀的幽州騎軍周旋,可如今就難免有些力所未逮了。
雖說南朝破碎並不影響大局,可終究陛下的面子上,有些過意不去。
那些老一輩洪嘉遺民,哪怕退出了官場,可不乏聰明人,也許會因此心生戒備。
”
沒有讓人攙扶的老婦人蹣跚前行,冷漠道:“聽李密弼說那王篤安分守己了二十年,最近也不知是回光返照還是為子孫謀,竟然與好些大人物偷偷來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小王京崇,就讓他為國捐軀好了,反正大不了朕到時候賜下十幾條鮮卑扣,給王篤老兒一個天大美諡又何妨?
王篤此類苟活至今的老一輩春秋遺民,比起年輕一輩的遺少,實在屬於老而不死是為賊,當年朕已經十分注意他們對南朝官場的潛移默化,不料仍是無法阻擋他們的滲透,朕當初好意收留他們,給他們吊命的一碗飯,結果他們就留給朕這麽個爛攤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