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0章 我在陸地觀滄海(1)
三騎對陣兩百騎,何況兩百騎身後一裡地還跟著獨峰口軍鎮的兩千精騎,以及躲在暗中如影隨形的一撥北地練氣士。
所以在馬車附近的鍾鼓澄眼中,這叫慷慨赴死,說難聽一些,就是以卵擊石。
鍾鼓澄一向是無名散仙式的江湖高人,就算身負一品指玄境界,在武林中卻並無太大聲望,甚至連個如雷貫耳的綽號都沒有,熟人見著他不過是稱呼一聲老鍾,官府那邊也不過是尊稱一聲鍾大人,不過他不在乎面子輕重,裡子的分量則很足,腰系七尾金鯉銅黃魚袋的鍾鼓澄,在京城刑部是一等一的座上賓,與那太安城第一劍客祁嘉節更是莫逆之交,在他手上解決了許多樁大案疑案,在趙家天子那邊也都算是混了個熟臉的。
這趟差事,鍾鼓澄是明面上的負責人,一切大小事宜都得看他是點頭還是搖頭,鍾鼓澄的望氣功夫不弱,遙望驛路盡頭的三騎,沒有任何輕視,但是心懷戒備,並不意味著鍾鼓澄就要心虛,在他看來,整個離陽江湖,隻要前頭不是武帝城王老怪、桃花劍神鄧太阿跟大官子曹長卿,這三人之外換成任何人,即便是那新武評上的天下十人之一,都擋不住自己這邊的馬蹄南下。
這不是自負,是莫大的自信,是背後太安城和趙室賦予鍾鼓澄的胸有成竹。
但是,鍾鼓澄萬萬沒有想到此時此刻所要對峙的三騎,有著怎樣驚世駭俗的來頭,因為這三人,的的確確不是武評十大高手中任何一個離陽高手,不是坐鎮東海的王老怪,不是尋覓仙人的鄧太阿,不是忙著西楚復國的曹長卿,不是天下用刀第一人的大將軍顧劍棠,更不會是已經身死的人貓韓貂寺,但是臨近上陰學宮的逐鹿山,在去年來了三個北莽“客人”,又恰好,其中兩人,都在武評十人之列,白衣洛陽,斷矛鄧茂。
鍾鼓澄如果早些知道這個恐怖真相,大概就不會如此目中無人了,江湖大戰,何嘗聽說天下十人中有誰跟誰聯手對敵殺人?
但是今天偏偏就給他撞上了。
看著台面上的兩百騎如此托大地直直撞來,既是北莽皇室成員又是軍方新貴的那個矮子耶律東床,瞪大眼睛,一臉略顯呆滯的憂鬱,緩緩轉頭對並肩緩緩前行的白衣女子問道:“怎回事,這幫人就這麽不把咱們三人放在眼裡,難道是逐鹿山的名頭在離陽不響亮不吃香?
洛陽,你坑我啊,你當時怎麽跟我說來著,說逐鹿山的魔教是眾矢之的,隻要我上山,就有殺不盡的高手,結果一個屁都沒有,這也就忍了,畢竟逐鹿山不好找,可怎到了江湖上,還是這般不濟事?
嚇唬不了人啊!
洛陽,你不地道,這趟殺完人,我不陪你在離陽玩了啊,這不姑塞州龍腰州那邊馬上就要打仗,我得去南朝撈軍功,要不然那個董胖子肯定把我甩到十萬八千裡以外。
”
洛陽沒有理睬跟個婆娘一樣幽怨念叨的矮小男子,平淡道:“鄧茂,後頭兩千騎交給你去拖延,殺多殺少看你心情。
至於隱蔽處的練氣士,耶律東床你去殺。
驛路上這些,不用你們出手。
”
鄧茂點了點頭,沒有異議。
耶律東床立即急眼道:“姓洛的,你欺負老子不是武評十人,對不對,瞧不起我是不是?
老子還年輕,十年後看誰更厲害一些……”
洛陽平靜轉頭,看著這個北莽草原上的天之驕子,耶律東床縮了縮脖子,立即閉嘴不言。
他當初在草原上奉女帝軍令率兵截殺白衣魔頭,結果差點被她給在大軍之中取了上將首級,打那以後,就落下了濃重的心理陰影,全天下他隻怕三個女人,他可以私下稱呼嬸嬸的女帝陛下,那個從小就喜歡欺負他的死胖妞慕容龍水,再加上一個從沒對他笑臉過的洛陽。
耶律東床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膽量跟洛陽叫闆,乖乖調轉馬頭,一騎竄出驛路,去找那些鬼鬼祟祟練氣士的麻煩。
鄧茂瞥了眼車廂,輕聲問道:“方才的異象你我都察覺到,真的沒有關系?
”
洛陽嘴角勾起,說了一句鄧茂也摸不著頭腦的言語,“無妨,最壞的結果,也無非是一場故人相逢,再說此人未必真會摻和。
我猜王仙芝不來,就算是我,也未必能讓他真正回過神。
”
鄧茂一直不是個喜歡刨根問底的男人,見她不上心,也就懶得杞人憂天,何況對於在武評上排名還要超過自己的白衣魔頭,鄧茂沒把她當作女人看待,一個能兩次殺穿北莽的魔頭,一個差不多能跟武評前三甲平起平坐的女子,哪個男人有資格去居高臨下地愛憐疼惜?
鄧茂多看了一眼那輛馬車,之後也就毫不拖泥帶水地繞出驛路,去攔截那兩千騎兵,不讓其搗亂。
洛陽等兩人離去,心中有些不為人知的遺憾,若是自己位於武道巔峰之時,便是加上車廂裡的高樹露又如何?
當時還給那人八百年辛苦積攢下來的修為,他雖然跟王仙芝一戰後又還回於她,可一來一去,無形中便折損了兩成,此時的自己,不說原先就有一段差距的王仙芝跟拓拔菩薩,恐怕連修力轉為修心的鄧太阿都未必再有太大勝算。
洛陽有些自嘲,到底還是女人啊。
八百年後的天下,即便連女子都能做皇帝了,可江湖始終容不得女子當那天下第一人,八百年前八百年後仍是一個德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