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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1186章 秋愁煞人更殺人(3)

雪中悍刀行 烽火戲諸侯 2404 2024-04-28 15:14

  第1186章 秋愁煞人更殺人(3)

  剛好徐鳳年又跟拂水房要來了一大疊歷年來有關廣陵道軍鎮的諜報,徐鳳年原先知道趙家天子任命西楚老太師孫希濟做經略使,看似放虎歸山,實則請君入甕,以便甕中捉光大小鱉,可看著那一個仔細推敲出來的真相,徐鳳年可以確定一點,那些嘴上跟部卒嚷著朝廷缺餉的駐軍主將,一個個理直氣壯,說是朝廷太過偏袒兩遼防線,其實不過是他們中飽私囊而已,朝廷在張巨鹿和極其擅長“點石成金”的戶部尚書王雄貴聯袂主持下,並不曾半點虧待境內駐軍。
要說地方駐軍使勁瞎嚷嚷,會喊的孩子有奶吃,這並不奇怪,可在徐鳳年看來,廣陵道這些將老爺們的吃相實在是差到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境界。
但這也是張巨鹿自食其果,當初正是他一手造就“南人北上為臣,北人南下為將”的局面,雖說此舉把江南和北地兩個豪閥集團都與各自本地割裂開來,但是那批北方將領到了廣陵道後,本身就有靠近趙家龍興之地的鄰居家族做靠山,這些自恃是自己父輩打下江山的武人,吃相能好得起來?
廣陵道又是朝廷帶頭壓榨的待罪膏腴之地,他們會有半點忌憚?
十幾年下來,幾乎每一個實權位置,少則兩屆多則四屆,大夥兒輪流坐莊輪流搜刮,誰去管境內民生民意如何?

  徐鳳年輕聲道:“過猶不及。

  徐鳳年起身走到一面牆前,牆上掛了一幅囊括舊楚國境和整個京畿南部的地理形勢圖。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現在離陽和西楚都算名正言順,前者坐擁江山,是要靖難平叛,後者打出了中原正統的旗號,這不是亡國兩百年後,而隻是二十年後,西楚當年滅國,連史家都認為“過不在皇帝臣子百姓”,西楚的覆滅,更被無數士子痛心疾首視為“神州陸沉”。

  徐鳳年看著那幅地圖,不同於一般粗劣的疆域輿圖,圖上所繪的山川地理和關隘軍鎮,極為詳細,隻要有可能成為用兵之地,無一遺漏,並且各地的甲數和民戶,都清楚標注,並且經常有所臨時更改。

  這張地圖之上,呈現出很隱蔽的一動一靜,靜止的是靖難藩王的各支兵馬,和臨時受封大將的兵部侍郎盧升象大帳、楊慎杏所率步卒為主的四萬精銳、閻震春領兵的騎軍居多的三萬人馬。

  盧升象所在的佑露關,據說軍令難出。

  楊慎杏陳兵於西豫地帶,虎視眈眈,這位春秋老將屁股後頭,可是跟了一大幫嗷嗷待哺的王公世家子弟。
西豫多山地,夾雜眾多河流,多東西孔道和橫谷,既非兵家死地,也非孤地,同氣連枝。

  而閻震春所在的東豫平原。
地勢坦闊,雖無險可據,但自古即是便於騎軍驅策的興兵通途。
若非閻震春與京城王貴門第極少來往,其實更多人是想投身閻老將軍麾下,以便更早和更多撈取軍功。
反正西楚餘孽,彈指之間就可捏死,到時候兩條腿的步卒,哪裡有坐在馬背上的騎軍跑得快?

  三支兵馬暫時按兵不動,但是按照最新的諜報顯示,西楚的戰力卻一直在暗流湧動,除了南邊比較安靜,舊京城的兵力已經四散鋪開而去,尤其是北線一帶,更無定數,粗略一看,就像一隻無頭蒼蠅四處飛竄,充滿了顯而易見的破綻漏洞。

  徐鳳年眯眼盯著地圖,去揣測曹長卿這位未能在春秋之中大放光芒的儒將。
徐鳳年自己的北涼,他雖然隻是個父輩打下現有江山後的守成之人,但一樣深知伏兵的重要性,青城山那幾千潛伏多年的甲士和邊境上的兩股馬賊是如此,以後安插在西域用以長驅北上的騎軍也是同理。
擱在一場戰役之中,一樣要求後續兵力的精準投入,重騎之所以在戰場上能夠一錘定音,便在於此。
這些年中舊西楚國境四周,一直有許多股流賊跨境流竄作亂,廣陵王趙毅的部卒能夠相對保持較高的戰鬥力,少不了這些練兵對象的貢獻。
這才讓趙毅不把燕敕王趙炳放在眼裡,叫囂著可與北涼鐵騎叫闆。
在幾位封疆裂土的藩王之中,膠東王趙睢空有身處邊關的地理優勢,但是在朝廷和顧劍棠的雙重壓製下,無法跟北莽正面交鋒,這些年的戰力就一直在下滑。

  徐鳳年在尋找曹長卿的精兵所在位置,他相信太安城的兵部大佬們也都在瞪大眼睛。

  當年那個志在天下的大楚,除了有兵聖薑白夔這根定海神針,更重要是擁有無數良將,有著步卒戰力巔峰的十二萬大戟士,還有靠無數黃金白銀喂養出來的龐大騎軍,輕騎重騎都堪稱無敵。

  現在,西楚的大戟士已經煙消雲散,新的重騎尚未浮出水面,此時在這張地圖上呈現出來的兵力,主要是負責駐守西楚舊京城的兩萬“叛軍”,還有各軍鎮各關隘累計的八萬人馬,那些埋藏在各處的流民匪寇,保守估計大概不下三萬人,戰力會遠遠在八萬人之上,與兩萬親軍旗鼓相當。
但是兩國交戰,由民望和國力支撐而起的底蘊,至關重要,有聲望就會有兵源,百姓願意為之而戰,有財力,才能不輸在配置上,大緻相當的兩支兵馬,兵器多寡,甲胄優劣,都足以決定勝負,除非是一方將領出現緻命的昏聵命令。
但問題在於現在幾乎沒有人可以確定,到底有幾千還是幾萬的西楚遺民,會為了那個薑字赴死。

  徐鳳年視線偏向更北,那裡是顧劍棠的三十萬邊軍,離陽王朝的真正精銳之師。

  徐鳳年緩緩收回視線,轉頭投在西蜀南詔相接的版圖之上。

  兩個當今離陽王朝最會用兵的人,一個無事可做,北上不敢,南下不能。
另外一個沒事找事,借口皇木亂案帶兵南下,聽說隻帶了八百甲士。

  徐鳳年坐回桌前,閉目凝神。

  屋內沒有懸掛涼莽對峙形勢圖,因為根本不用看,都刻在他腦子裡,也不用他這位北涼王如何在邊關軍務上鞠躬盡瘁,道理很簡單。

  將近二十年辛苦經營,北涼邊境的防守已經做到了極緻。

  北莽如果僅是南朝四十萬兵馬南下。

  北涼就不客氣地吃掉。

  如果北莽舉國南侵。

  無非就是死戰。

  當然,也可以理解為束手待斃,好聽一些,就是玉石俱焚。

  徐鳳年走出屋子,來到洗象池畔,小徑是由池潭中的鵝卵石鋪就,緊密有序,經過雨水和池水年複一年的衝擊洗刷,本就棱角不多的鵝卵石愈發光潔圓潤,徐鳳年脫下靴子拎在手裡,緩緩走在石子路上,一股沁涼卻不寒冷的舒適感滲入腳底闆。

  徐鳳年跳到巨大青石上,躺著望向星空,閉上眼睛。

  廣陵道上不知道有多少萬人,活不過這個秋天?

  又有多少萬北涼人,活不過下一個秋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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