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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1658章 站著坐著跪著躺著(1)

雪中悍刀行 烽火戲諸侯 2993 2024-04-28 15:14

  第1658章 站著坐著跪著躺著(1)

  練氣士晉心安和大真人吳靈素並沒有離開那棟小樓,吳靈素雖然靠著偏門手腕撈到一個活神仙身份,但是自己有幾斤幾兩真本事,吳靈素從來都清楚,並沒有因為在太安城廝混得順風順水就忘乎所以,這倒不是吳靈素定力真的有多好,實在是家裡有那頭母老虎盯著,每次不等他志得意滿就會被冷水澆頭,想不清醒都難,要知道皇宮裡大門上每次迎新辭舊的貼朱符籙,都出自那個娘們的手筆,他吳靈素不過是裝模作樣地掏出袖子貼上而已。
此時吳靈素一想到她前不久提出的那個要求,身體就忍不住打擺子,汗流浹背。
難道真要做兩姓家奴?
準確說來,也不算兩姓家奴,其實姓氏相同。
但是天子人家的同姓之爭,兄弟鬩牆,其血腥程度,可要比廟堂上的黨爭傾軋還要恐怖啊。
若是能夠保證吳家香火富貴綿延,確保獨子吳士禎能夠世襲罔替羽衣卿相的頭銜,也就罷了,可是按照她的說法去做,到手的富貴不小,風險也更大。

  吳靈素戰戰兢兢,如果是今天之前,他還覺得離陽趙室能在他腦袋上貼上一張保命符,天高皇帝遠,何況一個遠在西北的藩王,但是當那個年輕人殺到太安城甚至直接欽天監後,吳大真人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晉心安沒有深究吳真人的失態,隻當作是假神仙遇上了真神仙,擔心吳家在離陽朝廷的地位不保而已。
何況晉心安自顧不暇,懶得分神去重視一個兩代皇帝的牽線傀儡。
晉心安擡頭望著牆壁上那些掛像,圖仍安好,但是許多圖中人物已經憑空消失,這對一心想要躋身陸地神仙、繼而趕在天門關閉之前證道飛升的練氣士宗師而言,是一種莫大打擊,自古以來,修道之人都認準一個死理,飛升之人得長生!
但是如果連仙人都有可能身死道消,那麽自己幫著謝觀應為虎作倀,即便飛升,當真逃得過天理循環?

  朝中有人好做官,欲做仙人,何嘗不是如此?
龍虎山天師府為何自大奉後,幾乎代代有人飛升,而同為祖庭的武當山卻香火凋零?
如果當初呂祖沒有過天門而不入,有了呂洞玄那份“祖蔭”,是不是就截然不同?
以黃滿山王重樓的高深修為,飛升豈不是唾手可得?
何至於整整四百年福地無仙人?

  相比吳靈素的惶恐和晉心安的失神,兩位常年在此負責敬香添香的年邁道士,則是面容枯槁,其中一人背靠廊柱,眼神渙散。
其中一人虔誠跪在蒲團上,默默口誦真言。

  謝觀應懶洋洋坐在通天台邊緣,雙腳掛在空中,似乎一點都不擔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事實上無論是藏拙還是逃命,他謝觀應自認天下第二,還真沒人敢自稱天下第一。
他在西蜀境內,躲過了鄧太阿殺意凜然的千裡飛劍,但在更早的洪嘉年末,更躲過兩場堪稱驚心動魄的追殺。
當年北謝南李,他謝觀應和李義山,兩人都是年輕氣盛的天之驕子,一拍即合共評天下,尤其精通讖緯的謝觀應更是道破天機,結果惹下滔天大禍。
寒士李義山是個光棍人物,隻有才華而無背-景,照理說早就該死了,隻不過無意間傍上了徐驍那麽棵樹,竟然給躲過了那場大風大雨,反而是出身豪閥的謝飛魚,眾叛親離被當成棄子不說,還被東海武帝城當成了必殺之人,甚至連隨後登基的老婦人也懷恨在心,不惜讓拓拔菩薩潛入離陽刺殺他,為此他隻好隱姓埋名,大隱隱於朝,連親生骨肉都不知道他的生死。
於是世上再無希冀著魚躍龍門的謝家飛魚,隻有應當躲在幕後觀自在的太安城謝先生。

  在冷眼旁觀天下大事二十餘年的謝觀應眼中,李義山,納蘭右慈是一類人。
荀平,張巨鹿和元本溪又是一類人。
三寸舌禍亂春秋的黃龍士,更是另外一類人。

  但是說到底,謝觀應覺得他們都是一類人,為他人為一地為一國為天下謀,唯獨不擅長為自己謀。
獨善其身尚且做不到,何談兼濟天下?
這其中元本溪是想為自己謀,卻謀不得。
黃三甲是能做到,卻不屑為之。
謝觀應所謀,是真正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要這中原大地再度陸沉,然後由自己親手謀得千年長安。
若說謝觀應是謀求一個首輔或是帝師身份,或者是幾十年太平盛世,又或者是飛升仙人,那也太小看他謝觀應了,既然黃龍士說世上從無百年帝王千年王朝,那他謝觀應就要跟這個自稱知曉千秋後事的“外來戶”扳扳手腕。

  謝觀應突然有些寂寞,老面孔的熟人,這些年都走得差不多了,除了納蘭右慈,好像都死得一乾二淨了。
而新人雖多,但其實除了那個官運亨通的陳望,其他人就算前程可期,也還需要種種打磨和各方審視,相較而言,北涼的徐北枳和陳錫亮算是脫穎而出得比較快的。
官補子不遜色陳望、已經官至禮部左侍郎的晉蘭亭?
謝觀應從來都沒有把這種跳梁小醜放在眼裡,烈火烹油,從來不是長久之道,曇花一現而已。
在新老交替之間,謝觀應不看好趙右齡和殷茂春,倒是盧白頡,元虢,韓林,這三位或貶或升至地方的文臣,有希望從齊陽龍和桓溫手中接手擔子,短暫的位極人臣,不過依然是為陳望嚴池集李吉甫等人鋪路搭橋而已。

  永徽年間,離陽王朝真正的中流砥柱,隻有兩根,文有碧眼兒張巨鹿,武有人屠徐驍,正是這兩人的存在,震懾朝野上下的所有龍蛇魚蝦。
有張巨鹿在,有事功之心的文人老老實實治國,崇尚清談的文人繼續大談風月。
有徐驍在,陳芝豹出不了西蜀,曹長卿複不了國,燕敕王趙炳不敢大張旗鼓北上,顧劍棠隻能做他的兩遼總督,北莽大軍更不敢揮師南下。

  但是正因為他們兩人,一個在廟堂中樞,決定著所有官員的升遷,一個在西北邊陲,手握三十萬鐵騎,先帝趙惇就不敢把龍椅交給兒子趙篆,因為椅子上的刺太多了。

  這其中最大的死結,在於徐驍不死,北莽就不肯也不敢孤注一擲地南侵中原,而北涼能以守替戰,讓離陽蒸蒸日上國力漸盛,牽製並且拖死北莽,但是如果主動北征大漠,一來北涼勝算不大,二來趙惇也不敢,徐驍不會反,但是一旦北伐順利,世子徐鳳年在北征中樹立起威嚴,徐驍會不會有念頭,也給自己兒子換一個比藩王座椅更大的位置?
即便徐驍不會,徐鳳年自己會不會因為京城白衣案而順勢造反?
就算徐家隻打下了半個北莽,可有了南朝廣袤疆域作為戰略縱深和豐富補給,離陽怎麽抵擋身經百戰的北涼鐵騎?
到時候風雨飄搖之際,本就沒有太多威望可言的新君趙篆,難道還真能靠太安城文官的嘴皮子去阻擋北涼馬蹄?

  借助西楚叛亂削藩和抑製地方武將勢力,同時借機在廣陵道戰場上天下演武,是先帝與張巨鹿桓溫以及元本溪不得已而為之的策略,其實就是在爭取時間,趁著徐鳳年尚未羽翼豐滿,就算西楚不反,離陽也會逼著曹長卿揭竿而起,朝廷先後讓顧劍棠親自坐鎮兩遼和陳芝豹就藩西蜀,對北涼處處做出咄咄逼人的姿態,一個沒有援手的北涼,何嘗不是讓養精蓄銳二十年的北莽覺得有機可乘?
有希望一舉打下終於沒有了徐驍統率邊軍的北涼?
北莽攻打北涼,意義就等同於當初徐驍贏得西壘壁戰役,雖然代價巨大,但是畢竟結果顯著。
一戰而定國姓!

  現在看來,兩朝大勢走向不曾變動,但是出現了不少偏差。
廣陵道戰事哪怕在吳重軒脫離南疆投入離陽懷抱後,仍是沒有迅速改觀。
而北涼更是獲得了一場蕩氣回腸的慘勝,慘烈,也壯烈。
更出人意料的是北涼邊軍比離陽推演預料得要少死十萬人,尤其那十三四萬騎軍,更是沒有大傷筋骨,如今依舊維持在極為可觀的十萬人左右。
原本北涼不但慘勝,第二場涼莽大戰,會直接將戰火蔓延到北涼道境內,甚至有可能是陵州。
現在看來,北涼死戰於關外,並非癡人說夢。
所以這次徐鳳年擅自離開藩地,離陽步步後退,不是太安城突然喜歡跟人講情義講道理了,而是生怕恃功而驕的北涼一怒之下,會做出什麽無法彌補的舉動。

  隻可惜老一輩的那幾個布局之人,除了一個心如死灰的坦坦翁,如今都已經相繼死了。

  現在關鍵就看被趙惇寄予厚望的齊大祭酒如何應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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