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不見狼煙(2)
梯子山資歷最老的一個老烽子是典型莽人,剃發結辮,臉部輪廓粗獷,體型頗為雄偉,可惜隻是個沒膽的窩囊廢,以往出燧後私下喝酒比誰都兇,如今甚至乾脆連酒都戒了,兩位南朝燧帥沒事就喜歡拿他當樂子,使喚如豬狗,深夜值勤的辛苦活都安丟給他,這老家夥也不吭聲,唯一一次發火是老烽子的俏麗女兒來探望,給燧帥半路截下調戲,就給拖入半山小樹林,其餘烽子看笑話之餘,也好奇這麽個廢物怎的就生出個如此水靈的閨女,若是不幸長得隨爹,那還不得五大三粗,這輩子也就甭想嫁人了,至於那次副燧帥大人是得逞還是失手,外人也就隻能閑來無事猜測幾句,南朝烽子瞧不起,北庭烽子也厭惡,老家夥裡外不是人,日子過得孤苦伶仃,唯獨一個新入梯子山燧台的雛鳥烽子,跟這個綽號悶葫蘆的家夥還能說上話。
這名不合群的新丁姓袁名槐,袁在南朝是乙字姓,也屬於屈指可數的大姓,隻不過沒誰認為這等大族子弟會樂意來做注定沒有軍功的烽子。
袁槐大白天的不用當值,老家夥既然不再去烽燧台外喝酒,就徹底無處可去,總是縮手縮腳站在烽燧台內陰暗處向外瞭望,看了好些年也不膩歪,袁槐是個眉清目秀的烽子,小腰纖細得跟娘們差不多,梯子山人盡皆知燧帥向來葷素不忌男女通吃,都尋思著這姓袁的是不是拿屁股換來的烽子身份,烽子雖說相比正規邊軍是既無油水也無前途的清水差事,可比起許多行當還是要舒坦,起碼曬不著餓不到,每月俸錢也不落下。
袁槐也不看那位老烽子,問道:“你說離陽王朝有多少座烽燧?
”
年歲不老隻是相貌蒼老的老烽子沙啞道:“這會兒不清楚,前五六年得有一萬兩千座。
”
袁槐摸了摸青頭巾,好奇道:“聽燧帥說離陽王朝的關內烽燧,每日子時,發火一炬,以報平安。
咱們怎麽就不照著做?
”
有一張苦相的老烽子嗓音如同風沙磨石,輕聲說道:“平定春秋八國,生怕內亂反覆,就得靠這太平火傳遞訊息去太安城。
”
袁槐笑道:“那離陽皇帝肯定累,哪天沒瞧見太平火,就沒得睡,還得把文武大臣喊去禁內。
”
老烽子平淡道:“做什麽不累。
”
北莽全境烽燧不報平安火,是女帝陛下親自下旨決斷。
不平安時才燃狼煙,朕照樣還你們一個太平便是。
何等自負!
袁槐歎氣一聲,揉了揉當烽子後黝黑粗糙了許多的臉頰,“家裡祠堂的台階肯定爬滿青苔了。
”
老烽子不言語。
袁槐自顧自說道:“要是在家裡,這會兒我喜歡抓宵燭蟲子裝入囊,做成一隻螢囊,都不用挑燈就可以夜讀。
”
他轉頭玩笑道:“項老頭,你閨女那麽水靈,跟畫上天仙似的,要不嫁給我算了。
”
老家夥難得笑了笑,沒有說好還是不好。
袁槐瞪眼道:“給個準話,是不是大老爺們!
”
老烽子搖了搖頭。
袁槐轉頭嘀咕道:“小氣!
”
袁槐是一陣東一陣西的毛糙性子,馬上問道:“項老頭,你說我啥時候能當上燧帥?
”
老烽子盯著他看了幾眼,撇過頭說道:“你?
不行。
”
袁槐急眼道:“憑啥我不行?
”
老烽子輕聲道:“當官要深藏不露,就像女人的胸脯。
”
袁槐愣了一下,提高嗓門大笑道:“呦,你還知道講道理?
”
老家夥平淡道:“大道理隻要是個人就都懂幾個,尤其是到了我這個歲數的老家夥。
”
袁槐白眼道:“跟你說話就是無趣。
”
一名年輕烽子大踏步走入,對老家夥頤指氣使道:“項老頭,去,跟爺去集市拎幾壺酒來,酒錢先欠著。
”
老烽子默不作聲,就要離開烽燧給同僚買酒去,至於這些個烽子欠他的酒錢,日積月累,不說五十兩銀子,三四十兩肯定跑不掉,不過他就是一團爛泥巴,任人拿捏慣了。
袁槐看不過去,替項老頭打圓場,說他去。
那位把佔便宜視作天經地義的烽子怒目相視,見袁槐嘻嘻笑笑,巴掌大小的臉蛋,下巴尖尖的,細皮嫩肉處處跟娘們差不多,心裡就沒了火氣,可他也覺得下腹憋著一團邪火,隻是這姓袁的極有可能是燧帥的玩物,他膽子再大也不敢放肆,不過能過過手癮也好,舔著臉說好兄弟,就要去摟他的肩膀,被袁槐靈巧低身躲過,溜了出去。
在梯子山混吃等死的烽子大失所望,狠狠盯著袁小子的屁股下狠力剮了幾眼,心中暗罵自己真是想婆娘想瘋了,回頭再看那個老不死的晦氣貨色,吐了口濃痰,這才大搖大擺走出去。
梯子山烽燧有兩匹馬,一匹給燧帥臨時騎了前往軍鎮茂隆,賣酒的集市得有二十幾裡路,袁槐跟看守馬匹的烽子說請所有兄弟喝酒,也就得以騎馬下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