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3章 天道鎮壓(1)
北莽中路攻城大軍又分三路,兩條縫隙寬達六十餘步,以供騎軍馳騁傳令或是增援,也便於軍器監後續攻城器械通行。
三路大軍,分別以萬餘步卒集結為一座方陣,以一杆高四仞的北莽帥旗作為主心骨,若是北莽皇帝親征,按律大纛高達六仞,這處戰場上,北莽太子以監國身份擔任統帥,那杆大旆亦是高達六仞,其餘如慕容寶鼎赫連武威種神通這些權柄煊赫的持節令大將軍,作為草原一等一的封疆大吏,大軍帥旗可用五仞,接下來實權萬夫長和各大甲字軍鎮主將,則用四仞高的帥旗,旗幟上是繡以主將姓氏還是兵馬營號,北庭南朝兩京對此從不限制。
雖然最前排三座萬人步陣都遭受到數位中原宗師的阻截,但是大體上保持陣型繼續向前推進。
每一座步陣,都有持大盾披重甲的精銳士卒作為開路先鋒,這撥人並不攜帶兵器。
草原騎軍弓馬熟諳,騎射冠絕天下,
早在大奉王朝就已經傳遍中原,馬背之上尚且如此,在陣中下馬持強弓步射,更是不容小覷,不過三座步軍大陣中弓手不多,各自僅有千餘人,主力還是那五千多攻城步卒,披掛輕質皮甲,手持輕巧圓盾,腰佩一柄莽刀,跟隨一架架雲梯快速向前推進。
畢竟在北莽既定經略中,三萬人身後那條橫貫戰場的大型弧線上,足足有兩千四百架投石車的拋射,加上兩翼騎軍源源不斷對拒北城城頭進行騎射壓製,以及三座大陣之後那清一色強弩步卒,整整六千人,負責驅動床子弩、大黃弩和猿臂弩,這些弩種曾經都在中原戰場上大放異彩,在那場浩浩蕩蕩的洪嘉北奔中,昔年分別有家族子弟在東越南唐兩國將作監擔任主官的家族,便因為向北莽進獻製弩工藝,被龍顏大悅的北莽女帝直接提拔為南朝乙字高門,迅速在眾多春秋遺民家族中脫穎而出。
除此之外,三座方陣皆配備有十數棟樓車,每棟樓車都能夠藏有弓手步卒三百餘人,如同一座可以移動的巍峨蟻巢,外罩以巨大的特製牛皮,火油難侵,便是北涼城頭那些威力遠勝南朝的恐怖床子弩,也不易直接摧破樓車,一旦靠近城頭,樓內弓手便能直接與守城士卒對射,同時架設橫向雲梯,如同一座懸空渡橋,配合城下士卒密密麻麻的蟻附攻城,和精銳敢死士憑借釘入城牆床弩箭矢的攀援而上,一正兩奇,加上投石車、大弩陣以及兩翼騎軍的騎射,可謂防不勝防。
隻不過由於那十八人的橫空出世,導緻戰場竟然不是發生在那座西北邊陲雄城的北城牆。
年輕藩王一人當先鑿開陣型,深入北莽大軍腹地,身後白衣洛陽緊隨其後,她雖然沒有出手殺人,但讓那位新涼王沒了後顧之憂,放開手腳,最終造就了徐鳳年一人破甲兩千的壯舉,他以兩袖青蛇雜以一式劍氣滾龍璧,罡氣如遊龍,在北莽大軍一線直撞而去,大有萬軍叢中我來取上將首級的氣魄。
相較徐鳳年驚天地泣鬼神的強勢出手,緩緩前行的桃花劍神鄧太阿顯得相對安靜許多,太阿劍出鞘之後,遊曳不定,倏忽間璀璨現身,刹那間一隱而沒,宛如雷霆大作的雲霧之中,有蛟龍偶露猙獰,張須怒視。
在這位桃花劍神之前,先有徐鳳年洛陽一前一後長驅直入,又有徽山紫衣和朱袍徐嬰先後闖入步陣,使得鄧太阿身前的北莽步陣早已淩亂不堪,而且幾乎無人膽敢主動挑釁這位早早就與拓拔菩薩打成平手的中原武評大宗師,當初李淳罡生前萬裡借劍給鄧太阿,那一戰,雖說不曾明確分出勝負,但在北莽江湖宗師眼中,況且純粹就殺傷力而言,鄧太阿是當之無愧的人間第一人,當時就有人傳言,興許世上依舊有人能夠境界高出鄧太阿,但隻要是生死之戰,世上便絕對無人能夠勝過鄧太阿,至多是雙方皆死的結局,如今鄧太阿東海訪仙歸來,一向不曾佩劍遊歷江湖的桃花劍神,又太陽打西邊出來地懸佩長劍了,如此一來,誰敢在這位劍客面前造次?
鄧太阿沒有刻意斬殺北莽步卒,步伐不快,穩步向前,身邊兩側遠處的步卒向南而去,鄧太阿也視而不見,他更多是在憑借太阿劍尋覓拓拔菩薩的蹤跡,形勢與當初從北向南數千裡追殺謝觀應有些相似,隻不過比起謝觀應的幾乎毫無還手之力,那位無論境界體魄戰力都已是位於人間巔峰的北莽軍神,顯然並非如此,隻是所謀甚大故意避戰而已。
鄧太阿不急不躁,偶爾環顧四周,心意所至處,即是那抹劍氣長虹綻放處。
在鄧太阿所在的那座北莽步陣,紅紫兩抹顏色如入無人之境,肆意殺戮。
朱袍徐嬰身形靈動,喜好在北莽士卒頭頂飛掠,絲毫不介意成為箭靶子,
每當面對大陣數百弓手的一輪輪攢射,依稀隻見一襲猩紅袍子在箭雨之中穿梭自如,輕巧飛旋,煞是好看。
每次都以滾動雙袖裹挾六七枝箭矢,隨著身軀旋轉,立即還以顏色,箭矢激射而返,她也從不在乎準頭,隻當像是一場蝶繞花叢的嬉戲,箭矢來來往往,竟是連她的衣角都不曾劃破,倒是有不下七十名北莽弓手被她以箭矢當場貫穿頭顱或是胸膛,至於被殃及池魚的步卒,更是多達兩百餘人。
徐嬰氣機雖然不以雄厚見長,卻尤為綿長,每次落腳處,要麽是拔高身形,接連踩在數枝箭上,輾轉騰挪,如履平地,要麽就是稍稍下墜,蜻蜓點水落在北莽步卒的頭頂,那一腳踩下,如頑劣稚童賭氣踩爛橘子,輕而易舉便踩爛北莽蠻子的頭顱。
一柄方陣步卒眼見那抹猩紅向他這邊掠來,隻能閉眼胡亂劈出一刀,根本不奢望能夠砍中那位行蹤鬼魅的女子,下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不管如何使勁,高高舉起的戰刀都脾不下去了。
這名士卒四周的北莽蠻子如見洪水猛獸,嘩啦啦迅猛散開,隻留下這隻暫時略顯茫然的可憐蟲。
他睜眼後,驚駭發現自己那柄戰刀的刀尖之上,站著那一襲朱袍,女子的繡花鞋就踩在刀尖之上,紋絲不動,俯瞰著他。
她輕輕一點,那柄戰刀刀柄瞬間捅入主人的胸口,透體而出,她則借勢後仰,堪堪躲過數枝向她面目射來的箭矢。
原本頭朝地面的朱袍徐嬰在墜地之前,揮動雙袖,雙腳飄落在地面,尚未踩踏出些許塵土,便一衝向前,擡手從袖管中露出一截白皙如藕的手臂,一掌按在一名北莽甲士的額頭,後者如斷線風箏倒飛出去十數步,身後三名步卒被巨大的衝勁撞得胸口粉碎,同樣倒斃當場。
徐嬰這次沒有躲避一枝平射而來的疾速箭矢,那張歡喜相臉龐露出笑意,隻見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抵住箭尖,箭矢速度不減分毫,卻沒有如願射入這名女子的脖子。
徐嬰身形快如奔雷地一路倒掠而去,一直等到那枝箭矢自己勁道瀉盡為止,她才身形站定,翻動手腕,輕輕握住那枝本該墜向地面的箭矢。
她展顏一笑,舉目望向那名射出此箭的弓手,雖然那名北莽士卒裝束與普通弓手無異,但是明顯在武道一途已經登堂入室。
正與朱袍徐嬰對視的古怪弓手神情冷漠,原本他伸手繞至肩後從箭囊抽出一枝羽箭,大概是發現強弓步射對於一位宗師而言,仍是太過不痛不癢,便收回手,抽出腰間戰刀。
當他做出這個舉動,四周同樣有十數名弓手棄弓抽刀。
徐嬰笑眯眯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朝那名士卒勾了勾。
此人屬於南朝邊軍的百戰銳士,無論騎戰弓射還是步戰,都極為精湛,是被北莽視為千金之卒的驍勇之輩,這種悍卒哪怕在草原北庭投軍入伍,依附那些權貴大悉剔,絕對會被任何一名千夫長視為珍寶,他們一般都是十人一隊,潛伏在攻城步卒之中,伺機而動,不僅僅熟稔捉對廝殺,更擅長小規模結陣對敵。
這種平時分散各軍、隻在戰時歸屬主帥統轄的南朝隱秘邊卒,人數要遠遠稀少於針對中原雄城大鎮的那兩萬步跋卒,不足四千人而已,所以一直被西京廟堂大佬們沾沾自喜地讚譽為南朝邊關的怯薛軍。
這種號稱戰力足可媲美涼州白馬遊弩手的南朝悍卒,此時在每座萬人步陣隱藏百餘人,故而僅有一名百夫長,很不湊巧,被朱袍徐嬰挑釁的那一位,恰好就是那位百夫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