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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1587章 北涼四戰(一)(1)

雪中悍刀行 烽火戲諸侯 3012 2024-04-28 15:14

  第1587章 北涼四戰(一)(1)

  涼州虎頭城,儼然成了第二座中原釣魚台。

  隻是那一次是在中原大地上勢如破竹的徐家鐵騎受阻,這一次是北莽馬蹄密密麻麻擁簇在城外的龍眼兒平原。

  南院大王董卓親自帶著一標烏鴉欄子,巡視在後方蓄勢待發的一支攻城步軍,在這個胖子身邊還有一對身份尊貴的年輕男女,其中那個像病秧子的年輕男子身份有很多重,個個都不簡單,北莽四大捺缽裡的春捺缽,南朝幕前軍機郎的領頭羊,棋劍樂府的蔔算子慢,當然最根本的身份,是拓拔菩薩的長子,拓拔氣韻。
那個剛剛正式被葫蘆口先鋒主將種檀奪走夏捺缽頭銜的女子,叫耶律玉笏。
這對男女,差一點就在葫蘆口外,成功算計了深入兩國邊境腹地的徐鳳年,可惜袁左宗領著一萬大雪龍騎軍趕赴戰場,讓他們和那位太平令功虧一簣。

  董卓拿馬鞭指了指虎頭城,說道:“對外號稱兵甲器械能夠支撐十年戰事的虎頭城,不到半年,絞車木檑就已經耗盡,磚檑泥檑也用掉大半,被我方砍斷的鐵鴞子、拐槍、拍竿不計其數。
城頭床弩隻剩下三張還算完整,已經損毀弓弩更是已經堆積成山,當然,城內中小型的踏-弩輕弩肯定還有不少,庫存箭矢也仍有數十萬之多。
但是相比當年甲士不超十萬、但是擁有三十萬百姓的襄樊城,虎頭城有個緻命缺陷,人太少了。
弓弩是死的,壞了,可以去庫存搬運嶄新的,虎頭城的北涼邊軍不是神仙,臂力已經遠遜初期,如果你們兩位有機會就近觀戰,應該可以看到絕大多數城頭弓手用以挽弓的那隻手臂,都綁上了結實繃帶。
說句難聽的,隻要再給我三個月時間,我董卓大搖大擺站在城外一百步,估計都沒幾個神箭手能夠透甲殺我了。

  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藥味的拓拔氣韻神情凝重,不置可否。

  給陛下親口剝奪了夏捺缽,所以耶律玉笏賭氣跑來虎頭城“散心”。
她神情玩味地瞥了眼這個自己遠在王庭也如雷貫耳的胖子,三十五歲的南院大王,手握百萬兵權,等於跟老涼王徐驍和兩遼顧劍棠加起來的兵力差不多了。
正是這個家夥執意要先打北涼,弄出了這麽大動靜,害得陛下和太平令都承擔了莫大壓力,結果除了東線上楊元讚勉強屬於功過相抵,其餘兩條戰線都黯然失色,尤其是董胖子本人,硬生生被一座虎頭城擋在涼州關外。
連不過損失了幾千人馬的柳珪,都已經在西京廟堂上給人罵成老狗了,仍是暫時沒有人有膽子彈劾主帥董卓,耶律玉笏很好奇這個私底下稱呼陛下為皇帝姐姐的胖子,還能扛多久。

  董卓看似隨口提到了三個月,對廟堂規矩門兒清的耶律玉笏門心中冷笑,已經淪落到要她和拓拔氣韻幫忙傳話給某些人的地步了嗎?
或者說對董卓寄予巨大期望的皇帝陛下和太平令也開始按捺不住了?

  拓拔氣韻終於開口說道:“董將軍,我去過龍眼兒平原的西北大營了。

  董卓嗯了一聲。

  一想到那個所謂的西北大營,耶律玉笏頓時覺得有些惡心,什麽大營,就是堆放病患和屍體的地方,就是堆放!
南朝二十年積攢實力,都一股腦傾斜在進攻尤其是攻城物資上,否則也不能一口氣掏出近千架大大小小的投石車,但是對待戰陣傷員,北莽從來就不擅長,也不講究。
烈日當頭,身披一具華麗金甲的耶律玉笏已經汗水淋漓,她對戰爭天生就有一種向往,向往那種在馬背上互換生命的快感,向往那種一箭釘入敵人頭顱後背的穿透感,耶律玉笏見慣了死人,可心志堅定如她到了西北大營,仍是差點忍不住嘔吐,一車車從戰場上拖拽下來的屍體,一律丟入挖好的大坑,可能傷兵就躺在坑外不遠處痛苦哀嚎,許多被守城器械弄得血肉模糊的傷兵,苦苦哀求給自己一個痛快的死法。

  當時拓拔氣韻站在一座已經疊有七八百具屍體的新坑邊緣,跟負責潑灑石灰的士卒要了一盆。
以一塊厚重棉布蒙住嘴鼻的耶律玉笏,看著這個春捺缽面無表情地撒出一把把石灰。

  她突然發現自小就比草原男兒還要鐵石心腸的自己,看到那一幕後,竟然破天荒有些傷感。

  拓拔氣韻思維跳躍得很厲害,轉移話題緩緩說道:“董將軍打北涼,急了,但是打虎頭城,緩了。

  遊牧民族本身的韌性和作戰習慣,讓北莽對糧草的低需要,遠遠超出中原騎軍的想象,起碼北莽現在仍是不缺糧草。
但是如果能夠秋高馬肥的季節舉兵南下,陷入僵局形勢下,北莽可以更加遊刃有餘。
拓拔氣韻不想說太多的馬後炮言語,何況董卓和太平令為何要開春就南下,自有其道理。
拓拔氣韻真正想要說的是後半句話,如果董卓的東線一開始就不計後果地攻城,先一鼓作氣拿下虎頭城,如今情況就不至於這麽騎虎難下。
這不是拓拔氣韻指責董卓打虎頭城不出力,事實上董卓的部署沒有任何問題,但董卓既然是南院大王,是百萬大軍的主帥,就應該拿出更多天經地義的戰果。

  董卓點頭道:“一開始,我是懷疑虎頭城內除了諜報上的那幾千精騎,還隱蔽有一支鐵騎,比如舊屬典雄畜後來劃分給齊當國的六千鐵浮屠,我甚至還懷疑過,北涼那兩支人數總計在九千上下的真正重騎軍,最少會有一支藏在虎頭城內。
因為我覺得褚祿山既然敢把都護府放在虎頭城背後的懷陽關,肯定是要跟我來一場硬碰硬的大仗。
要在虎頭城以南柳芽茯苓以北,跟我打一場輕重騎軍都將出現的大戰。

  董卓沉聲道道:“直到那場各懷心機的設伏戰,我先是用四千騎軍在牙齒坡作為誘餌,茯苓軍鎮主將衛良果然貪功冒進,被八千騎伏軍衝亂陣型,如果不是那個北涼小都尉乞伏龍關壞事,太過英勇,愣是給他幫茯苓騎軍打開了突破口子,否則接下來北涼的伏兵也該準時進入戰場,而我的董家騎軍也會隨之而動,最終在那處戰場上,我能夠一口氣把茯苓柳芽兩鎮兵馬加上懷陽關有生力量,甚至連虎頭城騎軍都一並勾引出來,如此一來,就會變成雙方騎軍互換的局面,就算我董卓更虧,但隻要打掉了虎頭城以南那條北涼騎軍防線的機動性,虎頭城打不打,就都不是問題了。

  董卓自嘲道:“也許北涼都護府很多人會在心中罵那個乞伏龍關的小都尉,力氣用錯了地方,但其實是讓涼州僥幸逃過了一劫。
一座虎頭城不可怕,可怕的是它身後那幾支不求殺敵隻求牽製的靈活騎軍。
我董卓現在也不確定是我想太多了,還是褚祿山運氣好,或者其實就是比我想得更多。

  耶律玉笏皺眉道:“就不能全線壓上,連茯苓柳芽兩鎮一起攻打?
反正我們兵力佔據絕對優勢,不打白不打!

  董卓一笑置之,沒有解釋什麽。
拓拔氣韻搖頭道:“不是不能孤注一擲,但是意義不大……”

  就在拓拔氣韻正要給耶律玉笏解釋其中具體玄機的時候,董卓沿著步軍方陣後方的邊緣地帶,策馬奔向一支灰頭土臉的車隊,那名負責監督手下搬運戰場屍體的千夫長看到南院大王後,快速翻身下馬,跟董卓稟報了戰況。
原來是這些屍體都是從入城地道中拖出來的,北莽攻城投石車攻勢有間歇,但是這項“上不得台面”的攻城舉措就沒有停止過,但是始終沒有顯著效果,除了初期有一支五百人兵馬進入過虎頭城,但是很快就給巡城甲士截殺,其餘都是死在地道內的狹路相逢,或者是給守株待兔輕松堵殺在洞口。
據悉守城主將劉寄奴早有準備,在城內各處要地事先挖出了十餘個深達三丈的深洞,讓耳力敏銳的士卒待在其中,隻要北莽穴師和甲士在四周數百甚至千步以內有所動靜,都可以第一時間捕捉到戰機,之後是橫向鑿洞設伏還是以風車扇動濃煙石灰,都輕而易舉。

  那名千夫長因為在衝陣蟻附中失去一條胳膊,才退居二線擔任此職,獨臂漢子在稟報完大緻戰況和死亡人數後,眼睛微紅,低下頭後輕聲道:“大將軍,先後十六條地道,加上這一撥,咱們死在地下的兄弟已經快有五千人了,值嗎?
能戰死在那虎頭城的城頭上也好啊。

  董卓淡然道:“你們去西北大營吧。

  獨臂千夫長擡起僅剩的胳膊擦了擦眼睛,上馬後帶著堆滿屍體的車隊漸漸遠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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