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徹的身上還穿着朝服,通身威儀,貴不可言。
沈雨燃見他眉目冷峻,似乎帶着怒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沈宴和沈淩風進了東宮的事生氣,心中萬分後悔,早知就該給他們銀子叫他們自己找地方安置。
“皇兄,”榮安自然也發現蕭明徹在皺眉頭。
這下倒是想起上回在北苑的時候,蕭明徹和沈雨燃似乎在鬧别扭。
她忙坐到蕭明徹身旁,笑着打岔問:“皇兄,今日朝中事情很多嗎?
怎麼這會兒才回來?
”
“你倒是玩了大半天了,怎麼還不回宮?
”
沈雨燃道:“公主說有事要跟殿下說。
”
“我……”榮安沒想到沈雨燃這會兒提起這茬,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自己要跟蕭明徹說什麼。
情急之下,她道:“是悄悄話。
”
說完,她捂着嘴巴,湊在蕭明徹耳邊小聲道:“皇兄,我什麼事都沒有,就是沈姐姐不想讓我在這裡玩了。
你想辦法讓我多玩一會兒。
”
蕭明徹無言以對,瞪向榮安。
榮安可憐巴巴地望着他:“皇兄,我難得出宮……”
原來她也不是隻趕他出去,榮安她也會趕。
如此一想,蕭明徹心裡那股無名之火頓時消散了。
他微微挑眉,用鼻子輕輕“哼”了一聲。
榮安頓時大喜:“多謝皇兄。
”
這一幕落在沈雨燃眼中,自是又不同。
也不知道榮安對她皇兄說了什麼,蕭明徹本來陰雲密布的臉突然又輕松了起來。
這樣也好。
沈雨燃不怕得罪蕭明徹,但沈宴和沈淩風還在這裡,她不希望因為自己跟蕭明徹之間的恩怨牽連到他們身上。
“殿下,”沈雨燃走上前,替他斟了大半杯茶。
沈宴和沈淩風還跪在地上,也不知道蕭明徹存得什麼心思。
“他們是臣妾的從兄弟,今年剛中了舉人,臣妾想着讓他們在京城尋個書院讀書,以待明年恩科。
隻是他們進京的路上遭遇了水賊,臣妾才讓他們先進東宮拾掇一下。
”
“水賊?
何處遭的水賊?
”
榮安忍俊不禁,狡黠道:“皇兄問的跟沈姐姐一模一樣。
”
沈淩風恭敬回道:“回殿下的話,草民等人是在吳山鎮遭遇的水賊,當時曾報了官,也不知如今抓到水賊了沒。
”
“吳山鎮?
”蕭明徹皺眉,“你們乘船為何會路過吳山鎮?
”
沈宴見狀,也不推脫,拱手道:“都是草民聽說吳山鎮那邊水系頗為狹窄複雜,河道衆多,風光别緻,執意租了一條漁船從那邊繞道,這才遭了水賊。
”
蕭明徹的目光落到沈宴身上,見這少年玉面瓊姿,雖是初次踏足京城,神态分外舒然,微笑道:“吳山鎮的風光的确清幽。
多年前孤亦曾路過,有一段河道兩旁峰巒疊嶂,長滿了雜樹,楓葉似火,松柏蒼翠,銀杏金黃,許多種顔色交織在一起,當真是極美。
”
“草民本來覺得所見已是極美,聽殿下所言,草民仿佛錯過了時間。
”
“四時風光本就不同,想來這時節春水泛漲,山花爛漫,亦是盛景。
”
榮安見皇兄跟沈宴聊上了,忍不住插嘴道:“真要是那麼美,可以秋天的時候再去。
”
蕭明徹瞥她一眼。
榮安不服氣道:“皇兄,你上回去江南的時候就不帶我,現在我長大了,你可沒理由不帶我。
”
“行啊,你在母後那邊說得通就成。
”
“你答應了?
那我們今年秋天就去。
”
沈雨燃心道,到今年秋天的時候,蕭明徹可就管不着你了。
“皇兄,兩位公子遠道而來,别讓人跪着回話了。
”
蕭明徹颔首:“坐下說話吧。
”
沈宴和沈淩風站起身,正要去剛才的凳子上坐下,沈雨燃道:“殿下,今日時辰已經不早了,臣妾想讓他們快些出去,找地方落腳,若是晚了,隻怕不便投宿。
”
“你們沈家在京城沒宅子?
”蕭明徹問。
“沒有。
”
沈雨燃答得幹脆。
沈家沒落,本也不是什麼秘密。
榮安眼珠子一轉,笑道:“東宮裡這麼多空着的院子,何必出去住?
是吧,皇兄?
”
“不行,這不合規矩。
”
的确是不合規矩。
沈雨燃隻是個承徽,她的家人沒有資格算作蕭明徹的親戚。
更何況,就算是蕭明徹的親戚,也沒道理随便在東宮住下的。
“什麼規矩不規矩,皇兄是太子,他說的話就是規矩。
”見蕭明徹眸色不虞地盯過來,榮安讨好地望着他笑。
蕭明徹望向沈宴和沈淩風:“你們既已中舉,就該好好備考,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
沈宴隻是笑,沒有說話。
沈淩風道:“我們是想在京城尋一家書院,在揚州的時候,就聽說過鴻闊書院、思源書院、翰藻書院,想着等安頓好,逐家去問問。
”
之前沈雨燃還為他們二人讀書的問題煩惱過,聽到他們早已想好了,心中不覺得安慰。
果然是兩個無需她操心的人,找他們倆來京城是走對了。
隻聽得蕭明徹道:“鴻闊書院是京城最大的書院,開辦的時間也久,不過自從他們的老山長過世之後,已經走了好幾位坐館先生,不如從前。
思源書院,無功無過,倒是翰藻書院,今年春闱,成果斐然。
”
“多謝殿下指點,到時候便先去翰藻書院問問。
”
“皇兄,你太厲害了,怎麼對京城裡這些書院了如指掌?
”
沈雨燃聽着蕭明徹這番話,心中亦有些吃驚。
這人當真是事無巨細,什麼都知道。
榮安一邊感慨,一邊想到了什麼,“我們認識的人,不都是在國子監讀書的嗎?
為什麼不去國子監呢?
”
沈雨燃見沈宴和沈淩風都已經想好了之後的安排,知道他們倆是能自己拿主意的人,便放下了安排他們去國子監旁聽的念頭。
于是道:“公主,國子監是從七品以上官員子弟中擇優錄取,不是随便就能進去讀書的。
”
“哦。
”榮安點了點頭。
她認識的人,的确都是王孫公子。
就在此時,蕭明徹慢悠悠道:“隻是進去旁聽,倒不逾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