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燃心中一喜。
這回太子詹事跟随蕭明徹同去赈災,她早就猜測蕭明徹會把紫玉脫籍的事交給傅溫書,沒想到還真是……
傅溫書是外臣,蕭明徹又不在,不能再如上回一般在悅春閣說話。
東宮裡有專門會客的迎晖堂,想了想,沈雨燃命人把傅溫書請去了迎晖堂的偏廳。
這回長樂随侍在蕭明徹的身邊,東宮這邊便是長樂的徒弟小德子裡外忙活。
沈雨燃略微更衣梳妝,領着紫玉往前院去。
“良媛,傅大人已經在偏廳裡頭等候了。
”小德子恭敬地将沈雨燃領了進去。
傅溫書正站在偏廳中間,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朝沈雨燃一拜。
“臣傅溫書給沈良媛請安。
”
“傅大人不必客氣,坐下說話吧。
”
傅溫書今日未着公服,一襲深藍色長衫儒雅清隽,腰間垂着一枚青色玉佩,如主人一般溫潤清寂。
等着沈雨燃落座,他方坐下,開門見山道:“日前殿下交托臣為紫玉姑娘脫籍,戶籍文書已經辦妥,今日特意送過來。
”
話音一落,沈雨燃和紫玉俱是驚喜。
“多謝傅大人。
”
見她們主仆二人連連道謝,傅溫書笑道:“這是殿下的旨意,臣不過奉命行事,良媛不必客氣。
”
“傅大人屢屢出手相幫,我無以為報,以茶代酒,敬傅大人一杯。
”
沈雨燃替他斟了茶,遞到他手上。
傅溫書并未推辭,等着沈雨燃端起茶杯,兩人隔空碰了杯。
飲過茶,傅溫書道:“說起來也是巧了,臣昨日路過國子監,遇到了兩位沈公子。
”
“我隻知道他們倆在國子監旁聽,也不知道他們倆學識如何了,傅大人瞧着,明年恩科開考,他們能否高中?
”
“這可說不好,臣對科考無甚心得。
”傅溫書沒想到沈雨燃問這個,認真想了想,“國子監的曹博士說,沈硯沈公子天分極高,想來榜上有名的機會很大。
”
沈硯的确不成問題,隻盼着淩風也能高中才好。
現在東宮裡無人能管她,倒是方便跟他們見面了,多督促督促才好。
正說着話,小德子進來了。
“良媛,榮安殿下駕到。
”
“今兒是什麼好日子,貴客一個接一個的臨門。
”沈雨燃朝傅溫書笑了下,叫小德子趕緊把榮安公主請進來。
榮安很快就到了迎晖堂。
沈雨燃望見她身上樸素的裝扮,猜測榮安又是要叫她出門去玩。
“傅大人也在,”榮安正驚訝着小德子為何帶她來迎晖堂,而不是去沈雨燃的悅春閣,進門一見傅溫書,便知緣由。
“臣拜見公主。
”傅溫書起身,朝榮安一拜。
“都是自己人,傅大人不必客氣,”榮安說着,朝沈雨燃眨了眨眼睛。
沈雨燃笑道:“公主喜氣洋洋,莫不是要搬去公主府了?
”
“那倒沒有,是别的好事,”榮安歪着腦袋,“皇兄應當跟你說過吧,母後已經定下了去避暑行宮的日子,後日啟程,我特意跟母後讨了恩典,到了行宮咱們倆住一個宮裡。
”
往年都是榮安和睿安兩姐妹住一個宮,如今姚妃出了那檔子事,皇後自然不會再讓榮安跟睿安一處住了。
沈雨燃之前很盼望着去避暑行宮,眼下蕭明徹已經離京,倒是沒那麼想去了。
隻是皇後那邊都已經定下了,哪裡能說改就改。
京城酷夏難捱,去了倒也不錯。
“穎初也會過去,到時候我想想辦法,我們三個人都住在一起。
”
“甚好。
”
傅溫書道:“臣聽聞陛下不去了。
”
說到這個,榮安眸色微黯。
“為何?
”沈雨燃問。
“父皇原想着皇兄留在京城主事,如今皇兄離京,父皇便不去避暑行宮了。
”
沈雨燃觑着她的神情,卻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不過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就是……”
想着傅溫書和沈雨燃都不是外人,榮安也就不隐瞞了。
“父皇新得了一位美人,喜歡得跟眼珠子似的,夜夜留宿養心殿,母後勸解了幾回,跟父皇争執起來,所以……”
原來如此。
當今聖上談不上多麼賢明,于政事倒是一直勤勉,對朝臣百姓也不嚴酷,隻是十分好色,環肥燕瘦,來者不拒。
沈雨燃好奇道:“這位美人是選秀時留下來的麼?
”
秀女們雖然姿容出色,但以沈雨燃所見,似乎沒有能令帝後大動幹戈的絕色殊容。
“是秀女。
不過,不在我們那日所見的秀女之中。
”
“怎麼回事?
”
榮安道:“那個韓美人生得極美,孫奇為了投父皇所好,未将韓美人送到母後跟前過目,也是因此母後才會生氣。
”
怪不得。
後宮莺莺燕燕這麼多,孫奇偷摸藏人獻美,顯得皇後不容人似的。
不過皇帝不去避暑行宮,對沈雨燃來說倒是好消息。
她跟榮安交好,皇後在避暑行宮主事,玩起來當然自在得多。
榮安不想談這煩心事,望向傅溫書。
“你們平遠侯府什麼時候過去?
”
皇家避暑行宮位于京城以北百裡外的疊霧山,終年氣候涼爽、雲霧缭繞,因此得名。
行宮建好之後,京城的達官貴人紛紛在行宮之外修建了避暑别苑。
地位越高越尊崇的貴族,别苑離行宮越近。
平遠侯府世代尊榮,侯府的避暑别苑裡便臨着行宮。
“家母和長嫂的确打算前往别苑。
”
沈雨燃目光一動,望向他。
傅溫書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唇角微挑:“臣會護送她們前往,在别院小住幾日再回京。
”
他如今還沒正式上任,雖要去刑部辦事,卻是來去自如。
“太好了,有你們倆,還有雲峥和穎初,咱們在疊霧山能好好熱鬧一下。
”榮安重新高興起來,“記得小時候,皇兄和你非要去山裡獵豹子,這回皇兄不在,你還去嗎?
”
“山上還有豹子?
”沈雨燃吓了一跳。
“沒有,就傅大人呗,非說後山的野獸腳印是豹子,皇兄聽他忽悠,天天半夜往山上鑽。
”
傅溫書一本正經道:“良媛不要相信公主,臣不是忽悠,那野獸腳印的确是豹子,隻是我們運氣不好罷了。
”
沈雨燃莞爾,并沒有說話。
兩世認識的傅溫書,從來都是肅肅如松下風,濯濯如春月柳,階庭蘭樹,宗廟琏瑚。
他說的話,沈雨燃當然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