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蕭明徹的聲音打斷了沈雨燃的思緒。
他的眼神幽深,令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看她的時候,并不是初見時的冷漠疏離。
“臣妾突然分神,請殿下恕罪。
”
“無妨。
”
沈雨燃心中苦笑,已經死去了記憶,想又何用?
她收斂了神色,心無雜念地替蕭明徹換上寝衣。
他的寝衣是杭綢制的,用同樣顔色的絲線繡了龍紋,裁剪得頗為修身,勾勒出他寬肩窄腰、颀長挺拔的身材。
這般風流模樣,也難怪京城裡那麼多貴女為他心醉。
蕭明徹換了寝衣,便上榻坐着,拿起枕頭邊一本書。
他果然是沒有臨幸的意思。
沈雨燃松了口氣,當然,這種釋然裡又夾雜了許多複雜的情緒。
她拿起另一件寝衣,繞到屏風後,默不作聲的更衣。
也是在她轉身之後,蕭明徹擡眼望了過去。
屏風那邊還亮着一盞燈,将她的身形照在了屏風上。
那是個仕女屏風,上頭是書畫大家雲從安畫的一個窈窕美人,可沈雨燃的身影落在那窈窕美人的旁邊,竟硬生生地襯得雲從安的畫技粗陋了幾分。
蕭明徹不禁心神一晃。
若今晚臨幸她,也不錯。
這個念頭一從腦海中冒出來,蕭明徹便失了分寸。
他怎麼能、怎麼可以冒出這樣的念頭?
他并不想像靜王那樣荒唐風流的過日子,他想娶一個真心喜愛的女子,與她白首偕老、生兒育女。
東宮裡這幾個女人都是母後硬塞進來的,他不喜歡,也不想要!
蕭明徹深吸了幾口氣,将此“邪念”從腦海中摒除。
隻是,心魔可以壓制,身魔卻不能。
蕭明徹把書扔在一旁,拉了薄被搭上,依舊掩蓋不住身體的變化。
屏風後的沈雨燃換好了寝衣,馬上要過來了。
若她知道,自己光是瞧見她換衣裳的影子就已經有了反應,那……
蕭明徹正在天人交戰之時,沈雨燃已經從屏風後頭繞了出來。
“咳……”蕭明徹清嗽了一聲,翻身側卧過去。
在他翻身的那一刻,沈雨燃便捕捉到了蕭明徹的變化。
躺在那裡的人畢竟是蕭明徹,是她同床共枕過三年的男人。
她知道他一直都很迷戀她的身子。
上回在白馬寺時,他非要褪了她的衣裳,也立即有了反應。
沈雨燃面無表情地解散了發髻,自己淨面淨足,然後從櫃子裡重新抱了一床薄被出來。
他們倆都沒有做那事的想法,各蓋各的,睡得還能自在些。
同榻,不同衾,是她的堅持。
蕭明徹靠裡躺着,沈雨燃坐在榻邊,拿起金剪子滅了帳子外的燈燭。
屋子裡陷入了一片黑暗。
蕭明徹松了口氣。
他的理智清晰而強大,縱然身體有所反應,他仍然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動。
他有他的驕傲和堅持。
但身邊女子散發着淡淡的香氣,這股若有似無的香氣鑽進他的鼻子裡,令他甩不開、逃不掉。
他愈發心猿意馬,翻身平躺着,眼睛卻望向沈雨燃。
适應了黑暗過後,夜裡也能看得很清楚。
沈雨燃閉着眼睛,似乎入睡了。
她的青絲垂散在錦緞枕頭上,即使在黑夜裡亦如緞子般惹眼。
她身上的寝衣穿得很齊整,連最上頭的扣子都扣上了,連鎖骨都不曾露出。
蕭明徹暗暗咬牙。
寝衣穿成這樣,是為了防着他嗎?
在她心裡,他不是有眼無珠但不做龌龊事的人嗎?
怎麼今日防成這樣了?
沈雨燃的呼吸變得綿長和平穩。
她是真的睡着了。
蕭明徹的膽子忽而更大了些,他不再平躺,側身面向沈雨燃躺着。
隔着帳子,又微弱的光從外面照進來,将沈雨燃的側臉映照得清楚。
她的五官玲珑秀緻,眉骨生得極好,睫毛纖長,鼻梁的弧度也恰到好處,嘴唇薄薄的,看起來非常柔軟,下巴和脖頸亦是流暢,還有她的胸脯……
蕭明徹胸口一滞,猛然拉起被子蓋住腦袋,翻身睡了過去。
*
翌日,沈雨燃睜開眼睛的時候,蕭明徹已經不見了。
她坐起身,長安便從屏風旁邊露出張臉來。
“承徵醒了?
”
聽着這個稱呼,沈雨燃略微有些驚訝。
“承徵?
”
她本是奉儀,若晉一級,該是昭訓,怎麼越過昭訓,直接冊封為承徵?
長安看出了沈雨燃的疑惑,多提了一句:“按照宮規,承徵才有資格配備武婢。
”
“如此。
”沈雨燃朝長安感激地望向,“多謝公公。
”
“承徵謝奴才做什麼,這是主子對承徵的眷顧,承徵該好好謝謝主子才是。
”
眷顧?
沈雨燃笑道:“公公應該很清楚,殿下真正眷顧的是誰?
旁人或許會豔羨我的得寵,但落在公公眼中,應該很可笑才是。
”
長安有些訝然。
他沒想到沈雨燃會說出這樣的話,但他并未追問。
畢竟他整夜值守在外面,既沒有聽到屋裡的響動,也沒有看到榻上的落紅,應該很清楚兩人隻是和衣睡了一覺。
沈雨燃壓根糾結此事,反是追問道:“公公,武婢幾時能到?
”
她急需武功高強的人,縱然不如暗風、暗月那樣厲害,但有個高手在自己身邊,足以自保。
長安沒想到她心念轉得這樣快,忙道:“承徵才剛剛晉位,若是等着奴才們去通傳,再等宮中挑選合适人選,怕是要等個七八日。
”
“如何能快些?
”
“若承徵想快些,可親自去掖庭局挑選,遇到的合适的,今日便能帶回來了。
”
沈雨燃被他說得動心了。
一來,西山桃林的事給她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她希望自己身邊能夠盡快有一個武功高強的婢女。
再者,掖庭局送過來的人,未必放心。
畢竟,徐宛甯的親姨媽是貴妃,堂堂貴妃,想在掖庭局動手腳太容易了,搞不好身邊混進來一個徐宛甯的眼線。
事不宜遲,趁着旁人還不知道她要挑武婢,今日就把人選定下來。
沈雨燃是雷厲風行的性子,當下便站起身,要更衣出門。
長安垂眸,正想退下,忽而轉過身。
“即便奴才知道承徵并未侍寝,亦不覺得承徵得寵是笑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