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鎮北侯府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沈雨燃領着靈凡進了侯府,沒走多遠,便見前頭倚樹站着一個人。
“世子?
”沈雨燃有些詫異,試探着喊了一聲。
站在那裡的人的确是雲峥。
他的目光掃向沈雨燃身後的靈凡。
“你的丫鬟回來了?
”
“嗯,”沈雨燃點頭,見雲峥直直盯着自己,有些許不安,“出什麼事了嗎?
”
雲峥看起來有些不自在。
沈雨燃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側頭對靈凡道:“你先回院裡吧,不認識路邊便叫下人帶你過去。
”
“是。
”
等到靈凡離開,沈雨燃再次望向雲峥,“到底怎麼了?
”
雲峥這才開了口:“明日我和穎初要去岐山王府的馬場,聽說他們也邀了你,為何不去?
”
居然是問這事。
沈雨燃怕跟雲峥解釋不清楚,便仔細說道:“我如今跟從前身份不同,隻是平民百姓,這種全是些公子貴女的場合,我去了不合适。
再者,我不認識岐山王府的人,不清楚他們為何要邀請我。
”
雲峥明白了她的意思,隻道:“那個馬場的風景挺好的。
”
還是在勸她去?
沈雨燃不解地問:“世子要我過去,有什麼事嗎?
”
“沒有事,就不能出去逛逛?
”
不等沈雨燃回答,雲峥的目光居高臨下的瞥向沈雨燃,悶悶道:“那你去嗎?
”
神神秘秘的。
雲峥幫過她,猶豫片刻,終是點了頭。
“去。
”
雲峥輕“哼”了一聲,吹了聲口哨,轉身離開。
沈雨燃回了院裡,讓靈凡去跟雲穎初知會了一聲。
沒說是雲峥的意思,隻說自己決定要去。
翌日清晨用過膳,府中三人便一起出城,沈雨燃和雲穎初乘車,雲峥騎馬。
岐山王府的馬場在京郊,因着府中公子姑娘都喜歡騎馬,又在馬場旁邊修了一座寬敞軒闊的别苑,時常比城裡的王府還熱鬧。
近來秋高氣爽,岐山王府今日攢了馬球局,京中高門駕車紛沓而至。
馬場旁邊搭起了數個紗帳,姑娘們三三兩兩地坐在裡頭說話,等着觀看馬球。
“今日郡主當真下帖子邀請沈雨燃來了?
”開口說話的是左都禦史家的姑娘戴燕婉。
“嗯,不過,我覺得她最好是别來。
”
答話的人是光祿寺卿家的姑娘苗倩兮,她跟華淳郡主是表姐妹,十分親近。
那日在崔相府中是她告訴其他人,華淳郡主對雲峥的心思。
當時她一時口快說了出來,之後一直忐忑不安,總覺得會惹出事來。
“怕什麼,你提前把這些事告訴郡主,是省得郡主吃虧。
”戴燕婉看熱鬧不嫌事大,“我在宮裡赴宴的時候見過沈雨燃兩回,不過她高傲得很,隻跟榮安殿下說話,不知道如今還是不是那麼趾高氣揚。
”
苗倩兮沒有說話,眸光朝遠處望去。
沒看到沈雨燃,倒是看到睿安公主和崔相的小女兒崔既柔一起到了馬場。
“公主怎麼也來了?
”苗倩兮小聲道。
戴燕婉跟她關系還不錯,小聲道:“那日你瞧見了,她厭煩沈雨燃得很,今日有的熱鬧看了。
”
一個睿安公主,一個華淳郡主,淪為庶民的沈雨燃能應對得了嗎?
“公主。
”等到睿安公主走近,戴燕婉和苗倩兮起身朝她一拜。
“免禮,都坐下說話。
”睿安公主坐到了紗帳的正當中,環顧四周,淡淡道,“沈雨燃還沒來?
”
戴燕婉剛想回答,便看到三個身影出現在馬場門口。
“他們來了。
”
走在最前頭的是雲峥。
他喜穿淡色衣裳,今日身着一襲月白色錦袍,策馬而來,衣袖已然卷起,修長挺拔的身姿盡顯。
在他身後站着雲穎初和沈雨燃。
雲穎初正值二八年華,亭亭玉立,娉婷袅娜。
而沈雨燃……
衆人目光一落在她的身上,頓時神色各異。
有人感慨她的殊色姿容,有人覺得她臉皮厚實,有人覺得她風騷透骨,還有人覺得她面目可憎。
“沈姐姐,睿安公主來了,恐怕我們得過去問安。
”
這就是沈雨燃不想來的原因。
雲峥瞥見她的神情,“走,我陪你們過去找地方坐下。
”
“好。
”雲穎初歡喜應下。
雲峥鋒芒畢露,尋常姑娘壓根不敢跟他說話,再說了,有他在,睿安公主想來不會說什麼過分的話。
三人一起朝正當中的紗帳。
雲穎初望過去,見那日說小話的人都在這裡坐着,虎視眈眈,跟鴻門宴似的。
“見過睿安殿下。
”
“不必拘禮,”睿安公主沒想到雲峥會陪着她們過來問安,心中自是不悅,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淡笑道,“馬球賽就要開始了,世子不去挑馬備賽,怎麼還在這邊溜達?
”
雲峥波瀾不驚,漫不經心道:“有什麼好準備的?
”
睿安見他如此不識禮,目光轉向沈雨燃:“多日不見,沈姑娘可好啊?
”
“民女一切安好,謝公主殿下關懷。
”
從前宮宴時,她是蕭明徹的寵妃,進出都是跟榮安公主一起,走到哪裡都是炙手可熱,衆星捧月。
現在她隻是庶民,且不說紗帳中這幾個跟睿安交好的貴女,便是在場的其他人,也都紛紛側目而視。
“我三哥如今寄居在妓館,以你們倆的情分,想來時常過去探望吧?
”
去妓館探望蕭明徹?
沈雨燃明白睿安是想當衆羞辱她,正欲開口,卻被雲峥打斷:“那邊還有紗帳空着,快去占着,省得一會兒沒地方坐。
”
說完,雲峥朝睿安公主道:“公主所言極是,馬球賽馬上要開鑼,臣得趕緊過去,告退。
”
他是笑着說的,可神情明顯淡漠。
雲穎初雖覺得不妥,可雲峥話都說了,自是樂得脫身。
“這個雲峥,真是無禮!
”睿安氣得臉都發白了。
”
崔既柔道:“隻是雲侯撿回來的賤民而已,以為自己冊立成世子就登堂入室了,公主不必跟他計較。
”
苗倩兮不敢說話,戴燕婉在旁附和道:“聽父親說,朝中好多大臣都覺得鎮北侯既沒兒子襲爵,就該收回侯爵。
”
“哼,不知天高地厚!
”
*
沈雨燃三人走到最邊上的紗帳,坐下之後,雲峥朝雲穎初使了個眼色:“你眼神好,去幫我挑一匹好馬。
”
雲穎初點頭跟上,兄妹倆進了馬廄,雲峥随便牽了一匹白馬。
“那個什麼公主,跟咱們府有仇嗎?
”
“她跟沈姐姐有仇。
”雲穎初說完,又補了一句,“跟你也算有仇。
”
“跟我有什麼仇?
”
跟沈雨燃有仇一點也不奇怪,跟他?
能有什麼仇?
雲穎初氣呼呼道:“她在背後說你和沈姐姐的壞話。
”
“什麼壞話?
”
“她說沈姐姐勾引你,還說你們在疊霧山就暗度陳倉了。
”
雲峥沒有說話。
他鼓起腮幫子,雙手捏成拳,輕輕對擊了下。
“挺會說話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