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所說的傅公子是平遠侯府的小公子傅溫書。
他是皇後為蕭明徹挑選的伴讀,兩人交情甚笃,是蕭明徹最好的朋友。
不過傅溫書并非侯府嫡長子,不能襲爵,所以一直在專心走科考的路子,去年一直在書院用心讀書。
半月前春闱放榜,傅溫書順利中了進士。
蕭明徹這些日子一直忙于朝政,還沒來得及私下見面。
想了想,蕭明徹颔首。
跟沈雨燃說話的這會兒,太監已經給床榻鋪上了幹淨的被子床單,内殿燃着香料,遮掩了那股男人的味道,一切痕迹都被抹去,蕭明徹心中稍安。
外頭下着雨,空氣似乎幹淨了許多。
他坐到書桌前,定了心神開始批閱奏折,如此忙碌了一個下午。
等到用過晚膳,外頭的雨終于停了,蕭明徹倚在窗前看了會兒書,聽到長安進來通傳:“傅公子到了。
”
許久未見摯友,蕭明徹的心情頓時輕松了起來,朗聲道:“在汀蘭水榭擺酒。
”
“是。
”
蕭明徹一聲令下,底下人立即忙碌起來。
置席的置席,擺酒的擺酒,領人的領人,等到蕭明徹換了身常服走到汀蘭水榭的時候,傅溫書已經候在那裡了。
“臣傅溫書拜見太子殿下。
”
傅溫書與蕭明徹同齡,兩人意趣相投,不過傅溫書并不像蕭明徹這般容貌俊逸,他的個子雖然跟蕭明徹差不多,五官也算完整,可惜也不知道什麼緣故,天生有些黝黑,整體看起來算不得容貌英俊。
“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禮。
”蕭明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宮人們呈上菜肴後悉數退下,連長安都站到了門外。
夜幕降臨的太液池,與白天碧波蕩漾的模樣又不太一樣,添了幾分靜谧和神秘。
蕭明徹落座之後,忽而想起來,前一天沈雨燃和徐宛甯也是在這水榭中發生了沖突。
水榭中的椅子都被宮人們搬走,沈雨燃是坐在廊下的台階上?
他的眸光順勢望向門外,猜測着沈雨燃是坐在哪裡。
傅溫書見他出神地想着什麼,并不着急說話,靜靜坐在一旁。
過了好一會兒,蕭明徹終于收回思緒,望向傅溫書,端起酒杯道:“許久未見,你已經高中進士,孤一直沒來得及給你道賀,來,傅大人,我們幹一杯。
”
傅溫書端起酒杯,與蕭明徹碰了碰:“多謝殿下。
”
“禮部那邊給你授官職了嗎?
”
“還不曾定。
”
“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
傅溫書想了想:“爹希望我去戶部。
”
“那你自己呢?
”
“殿下知道我的,臣一直想去刑部。
”
蕭明徹思忖片刻,緩緩道:“曆年科考,能直接留在京城的隻有頭甲的三名和父皇點選的庶吉士,以你的名次照舊例需要先去地方上曆練。
”
“是啊。
”
“孤會替你再斟酌一下。
”
“多謝殿下。
”
一杯酒飲盡,蕭明徹的眸光定定盯着空酒杯,沒有說話。
傅溫書拿起桌上的酒壺,替他斟了大半杯。
“殿下有什麼煩心的事嗎?
”傅溫書問。
水榭中隻有他們二人,的确無不當講之話。
蕭明徹猶豫片刻,終于開了口。
“溫書,你會做那種夢嗎?
”
那種夢?
傅溫書初時意外,不過都是血氣方剛的男子,他自是立即明白了蕭明徹話中的意思。
見蕭明徹極不自在的模樣,傅溫書淡淡笑道:“當然。
”
果然,這話一出,蕭明徹緊繃的面色頓時松弛了下來。
“臣沒想到,殿下還會因為女兒而煩惱。
看樣子,陛下和娘娘遲遲不肯為殿下和宛甯姑娘賜婚,着實是苦了殿下。
”
蕭明徹剛剛松弛下來的心緒又緊繃起來。
“如果孤說,我夢到的人并不是宛甯,你以為如何呢?
”
傅溫書頓時愣住。
在蕭明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傅溫書的腦子裡迅速過了一遍蕭明徹可能認識的女人,又一一排除。
“殿下夢到的是巫山神女嗎?
”
也許是夢到虛無缥缈的仙女?
蕭明徹搖了搖頭:“孤夢到是真實的人,是孤的侍妾。
”
“哦?
”傅溫書前陣子一直忙于科考,放榜後周旋于各種應酬,也聽說了揚州知府送了幾位國色天香的江南美人進東宮的事。
雖然他沒問過,但他知道蕭明徹一定是迫于皇後的壓力才收下這些美人。
萬萬沒想到,才短短幾日,蕭明徹就動心了?
這可一點也不像他認識的蕭明徹。
“那位侍妾很美嗎?
”
沈雨燃的美貌,蕭明徹不能否認。
“是。
”
見傅溫書一臉釋然的神情,蕭明徹即刻解釋道:“孤并未對她動心,隻是……”
“隻是殿下在夢中與她雲歡雨落?
”
蕭明徹心神一蕩。
在夢中,他和沈雨燃可不止雲歡雨落。
他即刻斂住心神。
“她隻是有些特别。
”
“特别美?
”
當然,但……
“不止是這樣。
”
傅溫書看到蕭明徹這樣緊張的模樣,對這位素未謀面的侍妾突然産生了好奇心。
“這位夫人到底有什麼特殊?
”
“她進東宮的第一天,就用腰帶打了個特别的結。
”
“哦?
”
“母妃過世得早,關于她的很多記憶,孤都很模糊了,可孤唯獨記得她的腰帶。
母妃心靈手巧,自己想出了一種很别緻的打結方法,取名鎖心結。
”
“這位夫人也用腰帶系了鎖心結?
”
“不錯。
”蕭明徹長長舒了口氣,“今日孤問她,是何人教她打的結,她說,是早逝的娘親。
”
“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
“她是孤女,父母皆早逝,并非虛假。
”
傅溫書蹙眉:“同樣的鎖心結,同樣的身世,未免太過巧合。
”
見傅溫書這般神情,蕭明徹輕笑道:“你呀,跟孤一樣,總不相信這世上有巧合之事。
”
傅溫書回過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
“還是說回殿下的事吧。
殿下從前……臣是說在這位夫人之前,可曾夢到過别人?
”
在傅溫書問出這句之前,蕭明徹的臉色還始終帶着輕松的戲谑,這句話問出之後,他的臉色完全的沉了下來。
“不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