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蕊聽到沈雨燃說的話,立馬擡眼望過來,素來平靜的眼睛裡顯出幾分慌亂來。
沈雨燃知道,她和容蕊的性情雖然天差地别,兩個人其實是同一類人。
對傅溫書的好感是容蕊藏于心底的秘密,容蕊知道窺破了自己的秘密,便會如刺猬般保護自己。
沈雨燃點到即止,不再多言。
倒是旁邊的傅幼薇聽得連連點頭:“好主意,有容大夫出手,那盞琉璃水燈一定是咱們的囊中之物。
”
其餘人紛紛贊同這個提議。
傅溫書征詢似地看向容蕊,溫和笑道:“不知容姑娘願意與在下結伴去猜燈謎嗎?
”
“我……”容蕊悄悄朝沈雨燃瞥去,沈雨燃回望着她。
容蕊平常穿得素淡,頭發隻拿一支簪子挽着。
今夜的她卻穿了身鮮豔的衣裳,如新月清暈,又如花樹堆雪,極為雅緻清麗。
想來她出門前,是存了幾分期盼的。
總要試試,不是嗎?
沈雨燃輕輕點了下頭。
容蕊似下定了決心一般,擡頭看向傅溫書笑了笑,“倘若我拖了後腿,你們可不要笑話我。
”
“不笑,不笑!
”一行人簇擁着兩人去前頭參賽的地方報名。
因着第一輪是比誰的燈謎猜得更多,衆人便在燈市上散開去幫忙搜集燈謎。
沈雨燃叮囑沈雨瀾跟沈墨在一處走,自己領着靈凡在燈市上慢慢走着。
傅溫書和容蕊都是頂級聰明的人,他們倆要赢琉璃水燈,簡直是易如反掌,根本用不着她操心。
她隻是為蕭明徹煩心,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過來。
皓月之下,燈光璀璨。
沈雨燃漫不經心在燈市上走着,看着身邊路過的男男女女,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小月河邊。
正月裡連下了好幾場雪,今年冬天比去年要冷一些,小月河的河水都被凍住了。
沈雨燃站在石拱橋上,出神地看着結冰的河水。
“河裡沒放水燈,有什麼好看的?
”
聽到熟悉的聲音,沈雨燃飛快地轉過頭。
蕭明徹着一襲青色長袍,身姿修長挺拔,如青竹般屹立于她身側。
他本就生得好看,五官毫無瑕疵,長眉若柳,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裡藏着幾許情意。
沈雨燃佯裝生氣,輕飄飄地瞪他一眼:“不是說好了天一黑就來侯府門口接我麼?
為何食言?
”
“今晚元夕宮宴冷冷清清的,父皇心裡難受,蕭妙瑾又溜得早,我隻能多陪着父皇母後說會兒話。
”
果然跟沈雨燃預料得一樣。
“我不想聽。
”沈雨燃依舊冷着臉,“蕭明徹,你做不到就不要輕易承諾。
”
“是我錯了。
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可好?
”
“你要怎麼彌補?
”沈雨燃微微揚起下巴,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模樣。
蕭明徹絲毫不在意她的态度,彎唇笑了笑。
沈雨燃這才留意到他一直背着手――他在身後藏着什麼東西。
她探究地看去,蕭明徹如變戲法般從身後拿出了一盞花燈。
一盞精緻華麗的寶塔燈。
沈雨燃的心猛然一動。
寶塔燈?
怎麼會是寶塔燈?
去歲元夕時,她猜燈謎赢得了一盞寶塔燈,後來發生了那些事,在她跟蕭明徹激烈争執中,寶塔燈摔到了雪地裡,燈油灑了出來,把寶塔燈燒得隻剩下一副燒焦的骨架。
“這是你給我的賠禮?
”
蕭明徹提起寶塔燈,在沈雨燃跟前晃動了一下:“喜歡嗎?
”
沈雨燃盯着那寶塔燈,睫毛微微顫動,遲疑道:“這燈怎麼看着……”
“是你去年燒掉的那盞燈,我讓宮中工匠重新在骨架上澆脂固型,用綢緞新做了燈面。
”
這居然是用去年燒成焦炭的骨架做的燈?
“可是……”
“新制的骨架易燃,不能再添燈油,所以挂了一顆夜明珠在裡面。
”
夜明珠?
怪不得燈光看起來怪怪的,雖然很亮,但不像尋常花燈那樣看起來紅彤彤的。
“去年的時候,你對我說死灰不能複燃,你覺得,現在是複燃了嗎?
”
争執中的話語,他居然都還記得。
沈雨燃的心像是被一團柔軟而溫暖的東西包裹住了一樣,讓她有些無法呼吸。
冬深天寒,她狠狠吸了幾口淩冽的冷氣,好叫自己冷靜一些。
她看着手中亮着瑩瑩白光的寶塔燈,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不止是複燃,看起來,以後也不會熄滅。
或許,永遠不會熄滅。
蕭明徹觑着她的眉眼,伸手牽住她纖細的手腕,繼而摩挲着握住她的指尖。
“這時辰不算晚,燈會也熱鬧着,燃燃,我陪你逛會兒燈市,如何?
”
沈雨燃動了動手指,與他十指緊扣。
“好啊,剛才在燈市上看到有賣簪子的,有好幾支我都很喜歡,隻是拿不定主意要買一支,你既來了,便替我拿個主意。
”
“好啊。
”蕭明徹說着,朝她伸出手。
沈雨燃一手由着他牽着,一手提着寶塔燈,心中升起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滿足。
沈雨燃挑好了簪子,又挑了一塊繡帕,正想讓蕭明徹幫她選個手串,問了兩聲卻沒聽到他的回答。
她擡起頭,見蕭明徹出神地望着遠處。
“看到什麼稀奇的事了?
倒是指給我瞧瞧啊。
”
聽到沈雨燃的揶揄,蕭明徹收回目光,“沒什麼,看到了個熟人。
”
熟人?
沈雨燃踮起腳尖朝他剛才看的方向看去,很快看到了傅溫書和容蕊正在不遠處的一顆樹下,那裡似乎挂了不少燈謎,兩人收獲頗豐,臉上盡是笑意。
蕭明徹見沈雨燃臉上挂着笑,忍不住道:“你高興什麼?
”
“我在為阿蕊高興啊。
”
“八字都沒一撇的事,有什麼好高興的。
”
的确是八字都沒一撇……但是……
沈雨燃奇怪道:“你不看好他們?
”
蕭明徹自然有自己的觀點,但關于傅溫書的事,他并不想跟沈雨燃分享。
“沒看好,也沒有不看好。
燃燃,往後你别管這事了好嗎?
”
沈雨燃關心此事,的的确确隻是因為容蕊,而不是因為傅溫書。
她問心無愧,但蕭明徹不會這麼想。
左右緣分天注定,傅溫書和容蕊将來能怎麼樣,全看他們倆的緣分。
“剛才我看到前頭有賣糖人的,我們去瞧瞧吧。
”沈雨燃如他所願,不再關心傅溫書和容蕊的事。
蕭明徹露出笑意,牽着沈雨燃繼續往前走。
燈市上人潮湧動,糖人攤子前更是人擠人。
于是蕭明徹走在前頭,沈雨燃抱着寶塔燈走在他的身後。
正費力朝前擠着,沈雨燃的額頭突然撞到蕭明徹的後腦勺。
怎麼不走了